宋苍梧王当七夕夜,令杨玉夫伺织女渡河,曰:“见,当报我;不见,当杀汝。”钱希白《洞微志》载:“苏德哥为徐肇祀其先人,曰:‘当夜半可已。’盖俟鬼宿渡河之后。”翟公巽作《祭仪》十卷,云:“或祭于昏,或祭于旦,皆非是,当以鬼宿渡河为候,而鬼宿渡河,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以俟之。”叶少蕴云:“公巽博学多闻,援证皆有据,不肯碌碌同众,所见必过人。”予按天上经星终古不动,鬼宿随天西行,春昏见于南,夏晨见于东,秋夜半见于东,冬昏见于东,安有所谓渡河及常在中夜之理?织女昏晨与鬼宿正相反,其理则同。苍梧王荒悖小儿,不足笑,钱、翟、叶三公皆名儒硕学,亦不深考如此。杜诗云:“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牛女年年渡,何曾风浪生?”梁刘孝仪诗云:“欲待黄昏至,含娇浅渡河。”唐人七夕诗皆有此说,此自是牵俗遣词之过,故杜老又有诗云:“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神光竟难候,此事终蒙胧。”盖自洞晓其实,非他人比也。
译文
南朝宋苍梧王在七月初七夜里,命令杨玉夫等候织女过河,说:“看到了就告诉我;看不到,我就杀了你。”钱希白《 洞微志》 记载:“苏德哥替徐肇祭祀他的祖先,说:‘到夜半就可以祭祀。’这是等鬼星过河以后。”翟公龚著《 祭仪》 十卷,说:“有的在黄昏祭祀,有的在早晨祭祀,都不对。应当以鬼星过河为准,而鬼星过河,常在半夜,一定要派人仰面观察细心等待。”叶少蕴说:“翟公巽闻多识广,引证都有根据,不愿平平淡淡和众人一般,他的见解一定超过别人。”我们为天上星宿,万年不动,兔星跟随天体向西运行。春天的黄昏,出现在东南方,夏天的早晨出现在东方,秋天的半夜出现在东方,冬天的黄昏,出现在东方,哪有所说的过河和常在半夜的道理?织女星晚上、早晨,正好与鬼星相反,道理都一样。苍梧王是荒唐背理的小儿,值不得一笑。钱、刘、叶三人,都是有名的儒者和饱学之士,竞亦这样不加深考。社甫的诗说:“牛郎织女不要忧心如醉,一到秋期,还能过河相会”, “牛郎织女年年过河,何曾遇上大风扬波?”梁刘孝仪的诗说:“想等到黄昏后,含着娇羞去过河。”唐人的七夕诗,都有这样说法,这都是自然迁就世俗作诗的过错。所以老杜又有诗说:“牛郎在河西,织女在河东,始终相望不相会未相从,神的光辉不可靠,此事终于难说清。”老杜自然清楚地了解事实,不是别人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