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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卷五·孝子

青州东香山之前,有周顺亭者,事母至孝。母股生巨疽,痛不可忍,昼夜嚬呻。周抚肌进药,至忘寝食。数月不痊,周忧煎无以为计。梦父告曰:“母疾赖汝孝。然此疮非人膏涂之不能愈,徒劳焦恻也。”醒而异之。乃起,以利刃割胁肉,肉脱落,觉不甚苦。急以布缠腰际,血亦不注。于是烹肉持膏,敷母患处,痛截然顿止。母喜问:“何药而灵效如此?”周诡对之。母疮寻愈。周每掩护割处,即妻子亦不知也。既痊,有巨疤如掌,妻诘之,始得其详。

异史氏曰:“封股伤生,君子不贵。然愚夫妇何知伤生为不孝哉?亦行其心之所不自己者而已。有斯人而知孝子之真,犹在天壤耳。”

译文

青州城的东面香山的前面,有个叫周顺亭的,侍奉母亲极为孝顺。母亲腿上长了一个大毒疮,疼痛难忍,日夜不停地皱着眉头呻吟。周顺亭不辞辛苦地给母亲按摩上药,以致废寝忘食。然而,母亲的病情持续了好几个月却毫无好转,周顺亭愈发忧心如焚,无计可施。一天,周顺亭梦见父亲告诉自己说:“你母亲的病虽然得到你的孝心照料,但这疮只有外敷人肉膏才能治愈,着急难过都没用。”周顺亭醒来后,认为这个梦非同寻常。他立即起床,拿起快刀去割下自己肋上的肉,肉从肋上脱落下来,觉得也不太疼。他急忙用布把腰部缠好,也不怎么往外流血。然后,周顺亭把这块肉煮成膏状,敷在母亲的毒疮上,母亲的疼痛立即止住了。母亲高兴地问道:“这是什么神奇的药物,怎么这么有效?”周顺亭编了个说法敷衍过去。不久,母亲的毒疮就痊愈了。周顺亭经常遮掩着割下肉的伤口,即使是他的妻子也不知情。周顺亭的伤口愈合后,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大疤痕。经过妻子的追问,才知道实情。

异史氏说:割股疗亲是伤生的事,君子不加推崇。但是无知的男女怎知伤生也是不孝呢?他们也只是在做内心中无法不做的事情而已。有这种人,才知道孝子的真面目还存在于天地之间。掌管风俗教化的人,重要的事务很多,没工夫加以表彰,所以阐明隐微的道理,尚有赖于民间普通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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