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飞夜刺开风鬼 济禅师耍笑捉飞贼
话说昼瘸僧冯元志、小神飞徐沛二人正往前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人,正是乾坤盗鼠华云龙。冯元志、徐沛二人赶紧上前行礼说:“华二哥由哪里来?”华云龙说:“我由蓬莱观来。好险,好险!几被陆通把我摔死。”冯元志就问:“怎么回事?”华云龙就把已往从前之事,细说了一遍。冯元志说:“华二哥,我告诉你一件事,叫你放心。我把拿你的海捕公文盗了来。”
华云龙说:“真的么?”冯元志就把杀李兆明、徐沛得天书、巧遇两个班头、在店里把文书怎么盗来的话,对华云龙一说。华云龙这才明白,说:“你们二位上哪里去?”冯元志说:“上开化县,你我一同走罢。现在铁佛寺金眼佛姜天瑞,撒绿林帖,请了多少朋友。要一同修夹壁墙地窖子呢!咱们三个人,一同去罢。”华云龙说:“也好。”三个人这才一同走。这天来到开化县铁佛寺,一瞧庙里庙外,人烟稠密。三个人一打听,问什么事?有人说:“庙里铁佛显圣,口吐人言。”三个人一直进庙,直奔后面。一瞧,就是金眼佛姜天瑞一个在庙里。三个人给姜天瑞一行礼。冯元志说:“姜大哥。众位朋友哪里去了?”姜天瑞说:“众位朋友都出去,分四路去做买卖。这里还有几位,叫他出来,给你三人引见引见。”大家彼此行礼。姜天瑞说:“三位由哪里来?”华云龙就把自己的事一说,徐沛也把自己之事一说。姜天瑞说:“徐贤弟,你得的什么书?给我瞧瞧。”徐沛就把书拿出来,交姜天瑞。
姜天瑞一瞧,说:“徐贤弟,这书你也用不着,我留下了。”徐沛心中大大不悦,自己一想:“我的东西,我还没爱够。我又没说给他,他竟留下,实实可气。”心里大不愿意,又不可说不给。惹不起姜天瑞,自己默默无言。
华云龙这时说:“我要走。”姜天瑞说:“怎么?”华云龙说:“我心里不安。怕济颠和尚一来,一个跑不了,那时连累了你们众位。”姜天瑞一听说:“众位朋友,哪位到龙游县去,把这济颠和尚杀了,把人头带来。谁有这个胆量,替华二弟充光棍?”徐沛说:“我去。”徐沛心里有自己的心思:“我到龙游县不犯事便罢,犯了事,我先把他们拉出来,一个跑不了。”他是暗恨姜天瑞,故此他说“我去”。姜天瑞说:“好。徐贤弟你辛苦一趟罢。”
徐沛这才由开化起身。这天到龙游县东南城极角,碰见济公。和尚一念道说:“龙游县这地方,不比别处,吃饭馆不知这里规矩的,花多了钱,还要被人耻笑。”徐沛一听,他原是个浑人,他这才跟和尚到酒铺去喝酒。和尚故意要跟他打起来,跑到十字街,叫尹士雄把徐沛锁上。徐沛先还要跟和尚打官司,只一听是济公,徐沛一拧身蹿上房去说:“官司我不打了。”和尚说:“别叫他走,龙游县两条命案,都在他身上。”杨国栋、尹士雄一听和尚这话,赶紧拧身上房。徐沛打算要跑,焉想到和尚一指手说:“唵敕令赫。”
贼人要跑跑不了了。被尹士雄、杨国栋把贼人揪住,揪下房来。众人一齐同奔龙游县衙门。来到衙门,杨国栋进去一回话,说:“济公没死,现在拿了一个贼人,听候老爷审讯。”老爷正审问张福、李禄的口供。一听济公没死,老爷赶紧吩咐有请。立刻,济公叫尹士雄带领贼人上堂。老爷一瞧说:“圣僧请坐。下面贼人姓甚名谁?”徐沛也不隐瞒说:“回禀老爷,我叫小神飞徐沛。东门外杨家店脱头和尚,叫开风鬼李兆明,是我杀的。南门外老道叶秋霜,是李兆明杀的。我把他杀了,算他给叶秋霜抵命,没我的事。”老爷说:“你满嘴胡说。店里和尚是你杀的,公文可是你盗了去?”徐沛说:“公文不是我盗的。是昼瘸僧冯元志盗的,他同华云龙都在开化县铁佛寺住着,铁佛寺还有许多绿林人在那里。”老爷一听,也不再往下问,就吩咐将徐沛钉镣入狱。老爷说:“圣僧,还求你老人家辛苦一趟,带着我的班头去办案,将贼人拿来。”和尚说:“可以。老爷办一套文书,我和尚带杨国栋、尹士雄、柴元禄、杜振英四个人去。”知县立刻把文书办好,交与杨国栋。和尚带领四位班头,出了衙门,一直顺大路往前行走。和尚一面往前走,口唱狂歌,说道是: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土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官也空,职也空,数尽孽障恨无穷。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是采花蜂。探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夜深听尽三更鼓,翻身不觉五更钟。从头仔细思量看,便是南柯一梦中。
和尚说:“哎呀。阿弥陀佛。”和尚刚才将歌唱完,只听后面一声“无量佛”。大众回头一看,来了一位老道。头戴九梁道中,身穿着一件古铜色的道袍,腰系丝绦,白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年过古稀。发似三冬雪,鬓似九秋霜。海下一部银髯,洒满胸前。真是仙风道骨。跟着两个童子,都在十五六岁上下,都是眉清目秀。发挽双丫髻,身穿蓝布道袍,青色护领相衬,腰系丝绦,白袜云鞋。一个童子扛着宝剑,挂着一个轧轧葫芦;一个童子扛着雨盖,挂着一个包裹。老道一面往前走,口中念道:
玉殿琼搂,金锁银钩,总不如山谷清幽。蒲团纸帐,瓦钵磁瓯,却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万事俱体,名利都勾。高官骏马,永绝追求。溪山作伴,云月为俦。但乐清闲、乐自在、乐优游。
老道口念:“无量寿佛。”和尚回头瞧了一瞧,老道走了不远。和尚说:“哎呀,了不得了!我腰疼、腿疼、肚于疼、脑袋疼。走不了啦。”杨头说:“师父怎么了?”和尚说:“我要死,不能走了。”尹士雄也不知道和尚的脾气,也过来问说:“师父怎么了?”和尚说:“我心里发堵,嘴里发苦,眼睛发努。”柴头说:“对,说话都乱了。”这两个人也不理和尚,在一边蹲着生气。和尚躺在地下,“哎哟,哎哟”直嚷。那老道来到近前,说:“无量佛。
这位和尚是一个走路,还是有同伴的?”尹士雄说:“我们是一处的。”老道说:“和尚的病体沉重,我山人这里有药。”柴头说:“道爷,你趁早别管,你走罢。你要一给药吃,准一吃就死。”老道一听说:“我这药好,人吃一粒,能延寿一年。吃两粒,能多活二年。吃三粒,能活六年。要死的人,吃我九粒药,名为九转还魂丹,能多活十二年。和尚要吃死了,我给抵偿。”
柴头说:“我拦你不听,你就给他吃。”老道吩咐把葫芦拿来,倒出一粒药来。其形似樱桃,色红似火,清香扑鼻,老道给和尚吃了一粒。和尚吃下去,嚷:“肠子烧断了!”柴头说:“是不是?”老道又给和尚吃了两粒,和尚嚷:“肚子破了!”老道又给和尚吃了三粒,和尚说:“了不得了,心里着火,肺肝全烂了!”老道把九转还魂丹都给和尚吃下去,和尚说:“不好,要死!”这句话说完了,和尚一张嘴,话说不出来了。只见和尚蹬蹬腿,咧咧嘴,吐噜一声,气绝身亡。不知济公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