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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卷五·布客

长清某,贩布为业,客于泰安。闻有术人工星命之学,诣问休咎。术人推之曰:“运数大恶,可速归。”某惧,囊资北下。途中遇一短衣人,似是隶胥,渐渍与语,遂相知悦,屡市餐饮,呼与共啜。短衣人甚德之,某问所营干,答曰:“将适长清,有所勾致。”问为何人,短衣人出牒,示令自审,第一即己姓名。骇曰:“何事见勾?”短衣人曰:“我乃蒿里人,东四司隶役。想子寿数尽矣。”某出涕求救。鬼曰:“不能。然牒上名多,拘集尚需时日。子速归处置后事,我最后相招,此即所以报交好耳。”

无何,至河际,断绝桥梁,行人艰涉。鬼曰:“子行死矣,一文亦将不去。请即建桥利行人,虽颇烦费,然于子未必无小益。”某然之,及归,告妻子作周身具。克日鸠工建桥。久之,鬼竟不至,心窃疑之。一日,鬼忽来曰:“我已以建桥事上报城隍,转达冥司矣。谓此一节可延寿命。今牒名已除,敬以报命。”某喜感谢。后再至泰山,不忘鬼德,敬赍楮锭,呼名酬奠。既出,见短衣人匆遽而来曰:“子几祸我!适司君方莅事,幸不闻知。不然,奈何!”送之数武,曰:“后勿复来。倘有事北往,自当迂道过访。”遂别而去。

译文

长清县的某人,以卖布为业,客居于泰安。他听说有一位术士精通占星术,便前去请教吉凶。术士经过推算后告诉他:“你的运数十分不妙,最好赶快回家。”这位布匹商人听后十分惊恐,立即带着所有的钱财北归。途中,他遇到了一个穿着短衣的人,看起来像是差役,两人渐渐交谈熟悉,关系变得亲密起来。布匹商人多次款待这个短衣人,相互之间感情甚笃。他询问短衣人的前去目的,对方回答说:“我准备去长清县捉人。”布匹商人问捉什么人,短衣人拿出公文,让他自己细看,公文上第一个写的就是卖布人自己的姓名。布匹商人惊慌失措地问道:“为什么要抓我?”短衣人解释道:“我并非活人,而是嵩里山东四司的鬼差。看来是你的寿命已经到头了。”布匹商人泪流满面地求救。鬼差说:“我无能为力。不过,公文上的名字很多,捉到一起还需要一些时日。你赶快回家处理后事吧,我会最后来招你,也算是我对你的友情回报了。”不久,他们来到河边,发现河上的桥已经断裂,过往行人只能艰难涉水渡河。鬼差说:“你的死期到了,一文钱也带不走。请立即修建一座桥以便行人过河,虽然花费许多钱财,但对你未必没有一点儿好处。”布匹商人深感赞同。

回到家后,卖布的告诉妻子准备棺材和丧服,又限期招集工匠修建新桥。经过数日,鬼差一直未现,这让卖布心生疑虑。有一天,鬼差突然来访,说道:“我已向城隍报告修桥一事,城隍已将此事告知阴司,阴司说这一件事可以延长寿命。现在你的名字已从公文上除去,我特意前来告知你。”卖布欣喜地表示感谢。随后,卖布又前往泰山,怀着对鬼差的感激之情,恭敬地焚烧纸钱,并呼唤鬼差的名字以示祭奠。刚刚离开庙门,鬼差匆忙赶来,说道:“你几乎害了我!幸亏东四司的长官刚才正在办公,不知此事,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送了卖布的几步,又说:“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如果我有事要去北方,自然会绕道来见你。”说完便告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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