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观弟兄巧相逢西风寺寻找摆亭人
上回书说到司马良遇难蝎子孔,三侠来到耿家庄,立刻请大夫会诊。时间不大,请来四位大夫,都是须发斑白的老年人。四位老先生立即取过脉枕,各自细心号脉。哎呀!司马良已经肿得不像人样,顺着汗毛眼儿往外流黄水,腥臭难闻。怎么喊,怎么叫也没回声。四位老大夫号完脉,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们四位咬咬耳朵,低声商量一下。这才跟耿文说:“耿庄主,这位是谁呀?”
“这是钦差官年羹尧查办四川的随行卫员办差官司马良。”“噢哟!这是叫蝎子蜇了呀。说真的,比方说什么疑难杂症,脉象里显得出来。他已被蝎子毒遍全体,我们不会治这种病!”人家连车马钱都没要就走了。哎呀!海川可抓瞎了。老侠石金声心里说:你能耐!你非得要去七星山八宝转心亭不可!
良儿这孩子要死了,你看怎么办好?难道说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吗!说:“咱们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也别说,附近是有一位,他来了可能把孩子治好。但是这个人的脾气秉性别扭!”海川忙问:“您说谁?”“太原府正南四十里地有一座大观,是三清观,观号叫玉瓣莲花观。玉瓣莲花观的观主姓韩叫韩景和,他也是个绿林人,脉象很好。这不是洪贤弟在这么,我们哥儿俩跟韩观长都有个不错。不过,他这脾气太古怪。不好请。”海川一笑:“哥哥,他来了能治,那咱们哥儿仨一起去趟!”海川又到司马良跟前一瞧,心里头急啦:孩子一会不如一会儿!南侠司马空道兄看得起我童林,人家把眼珠子摘下来交给我。比方这孩子真死在此地,那我怎么对得起我道兄司马空呀!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费了多少心血,肯把俩孩子交给我,我对不起人哪!海川站在床边上一动不动。老侠石金声说:“你甭多想了!快走吧。”心急脚快,老哥儿仨直奔太原府南门,来到玉瓣莲花观。
这座观周围都是大树林,树木荫荫,围着这么一座观。前后四层殿有跨院,三座山门关的挺严。一杆大竹竿上葫芦金顶,有一杆杏黄旗,在上头随风飘摆:“玉瓣莲花观”。老侠石金声上前去轻轻地拍打角门。就听里头有人道:“无量佛,哪位呀?”“哐啷”一声响,门分左右,出来一位小老道:“哟!这不是石老伯父、洪老伯父,你们二位这是从哪来呀?”说着,小道行礼,“哎!善哉,善哉!”“小仙长请起!我们哥儿俩有点事,来找韩仙长。不知道韩仙长是不是在观中?”“他老人家在观里呢!”“哦,你给通禀一声,就说石金声、洪勋陪着一位成名的年轻兄弟、少年英雄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海川,前来拜访。”小老道往里走。一会,陪着老仙长出来:“无量佛!啊!石老兄,洪老弟还有镇八方紫面昆仑童侠客,恕过山人未曾远迎。请罪啊,请罪!无量佛!”海川一看:哎!韩仙长可真有个相啊!大高个细条的身材,身上穿着蓝绸子道袍,卡青口系成长丝绦,左搭丝扣,又垂着灯笼穗,银灰色的中衣,厚底的云鞋,白袜子过了磕膝盖儿。往脸上一瞧:顶都谢了,大约有七十多岁,白鬓苍苍挽着发簪,杨木道冠,金簪别顶,颔下银髯,背插拂法,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呀!老侠石金声一躬到地:“韩仙长,久违久违!您身体可好呀?”“老朽托您的福呀!石老哥您干嘛这么客气!”
过来彼此行礼。海川过来一躬到地:“韩仙长,末学后进、小子童林拜见!”
石老侠心说:应当这么说话。自称末学后进,这个人家韩仙长听着痛快点。
只听韩道长道:“哎哟!童侠客,久仰阁下的大名已非一日呀!您的大名在我的耳朵里可灌满了。总想拜望拜望阁下,可惜无缘相见。今日一阵香风,把阁下吹到草观,嘿!一见童侠客,真是三生有幸呀!”“韩仙长,您太客气了!我童林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全仗宾朋捧场。仙长夸我童林,实在不敢当!”“无量佛,童侠客,太客气了!盛名之下无虚士,请请请!”石老侠总提着心,这提什么心呀!海川说得挺客气。你别认为客气就行,也不行。
你说的话他得中听,万一哪句话不顺耳,也许就砸锅。
三人都进屋喝茶哩,石老侠还一直担着心。韩道长道:“石老哥哥,你们老哥儿俩有什么公干?为什么陪着童侠客来到我的小观呀!二位有什么吩咐吗?”海川一听,这人多讲理呀!说出话来多客气呀!怎么哥哥说他这个人品秉性古怪呢?石老侠抱拳:“啊!韩仙长,你我弟兄多年的交情了,现在有点为难事打算请求请求你。这一次,海川贤弟从北京城奉圣命保钦差,查办四川,开仓放粮,没想到了太原府丢了金牌,大人不能走了……”刚要往下说,韩景和一横眼:“啊!老哥哥,咱们弟兄有交情,虽然跟童侠客爷初次相逢,也是慕名的朋友。童侠客奉圣命保钦差,奔四川路过太原府,丢了金牌,那是童侠客的事呀!老哥哥,您这话好像跟我说不着!”海川一听,毛病来了,你得听人家说完了呀!石老侠赶紧摆手:“韩仙长!事情并不算完,最后发现金牌落在七星山。”“哦!金牌落在七星山。那你们为何不上七星山找金牌去,跑到我这里干什么来了?”“唉!韩仙长,您听我把话说完。我们到了七星山,七星山金牌不献,把它放在七星山八宝转心亭内。定了日子破了亭他们给金牌,破不了亭金牌就不能要。我们老哥儿仨带着一个孩子,昨天晚上就去了,没想到掉进蝎子孔内,成千上万的蝎子把孩子给蜇了,已经没有什么气了。群医束手,而老仙长咱们彼此是朋友,精通歧黄。如果能宏施法力,把孩子救好了,不但身受者感激无涯,就是我弟兄也承恩不浅!为此前来恳求仙长拨冗前往,谅您不能推辞吧?”“哈哈哈!老哥哥,不就是把孩子蜇得全身浮肿吗?哎呀!再有成千上万的蝎子蜇了,只要贫道我去,略施手术很快痊愈。这么点小事,无量佛!何劳石老侠你们弟兄三人的金身大驾,来到我的小观呀!您不用派人来,您要写个纸条贴到狗脑门上,这个狗到这里,唉!贫道我看见纸条准就去了!”童林一听这个杂毛老道,这无形中骂我们哥儿仨呢。啊!老侠石金声有涵养,还乐哪!海川心说:哥哥,我办不了您这样,都被人骂你脑门上了,您还乐,像话吗?海川拦住石老侠要说两句话。老头心说糟了,这一句骂你的话都吃不住,怎么请人呢。
童林道:“韩仙长!如果狗到这里来请您您都去,那么我们弟兄三人可是人哪!老仙长不看僧面看佛面,看佛敬僧。这个孩子是我的徒弟,您怎么着也应当到耿家庄去一趟。能把我孩子救好了,我童林感恩不尽!”“童侠客,有您这句话,那我就非去不可!您放心吧!我去!”“哦!那我谢谢您了。”
心说:怎么又顺当了。“不过,你们老哥儿仨稍微候一候,我这有点事。我把事一办完了,咱们几位就一块走!”“哦!仙长您到底有什么事呢?”“哈哈哈!小事一桩,不多大工夫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样吧!有个七八年,我这事情就办完了。”海川一听,噢!好悬呐!他耍笑我弟兄。您七八年的工夫,那算小事呀!七八年我徒弟呢?!“那么老仙长办事需要七八年的光景,救人如同救火!我孩子等不了呀!您现在去最好,回来再办。如果仙长您办不了,我童林愿意大力协助。您看怎么样?”“无量佛!童侠客,我这人呢有点脾气,我告诉您等我个七八年,就必须等我个七八年,不到七八年,尽管我到那儿就好,我也不去。哈!这是我的这么一点小脾气!”“哦!韩仙长,您知道我童林也有个小脾气吗?”“我没听说过!”“哈!韩仙长,我告诉您得了。让你去你就俯首贴耳乖乖地给我去!你要不去,我姓童的扛你也得把你扛到耿家庄,给我徒弟治病去!这是我的小脾气。”“您的脾气就是让我去我就得去,不去不行?”“对了。”“我的小脾气就是我要说去就去,我要说不去我就不去!”石金声一听,这可针尖对了麦芒了,这怎么办?韩道长挺别扭:“童侠客你放心吧!日从西起,山人也是不去!”“啪”,左手一按茶几,他站起来,就往里屋走。海川急了,往前一赶步、伸手抓韩景和脖颈。这老仙长一挺前胸,一弯腰,挑帘进了里屋。可把海川吓坏了,里头站着一个人。
这正是玲珑岛大寨主仇人九尾宗彝世界妙手司徒朗。当初,四剑客会战玲珑岛,于洞海深江擒二寇,司徒朗逃走。就在商家林劫我童林的囚车,险一险他把我杀了,我也差一点把他宰了,我们有互不两立之势。那么今天他还能帮我的忙吗?他一定要从中作梗,大概我孩子司马良活不了!那么,司徒朗怎么跑到玉瓣莲花观来了呢?原来司徒朗商家林劫囚车,被童林战趴下以后,站在桑林内,二目发直,叫着自己的名字:司徒朗啊!刚才你动手的时候,你要打掉了童林的钺,你能饶他吗?你必要置童林于死地。相反的,我可八十多啦,人家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啊!人家怎么能够有容人之量,我怎么就没有容人之量呢?也难说,人家三十来岁的一个孩子闯荡江湖,就能落出一个镇八方紫面昆仑侠来。我闯荡江湖八十多了,我怎么外号叫九尾宗彝呀?我怎么就落了九个尾巴的猴哇。我跟人家差得太多了,我要再跟海川为仇做对,我在人间白活这么大的岁数。得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痛改前非!这个地方入直隶,到北京还有很长很长的道路哪,万一有别人跟我的兄弟为仇做对?我后头跟着吧!
这样一来,海川保着囚车,老头司徒朗保着海川了。无非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海川他们爷儿几个到了北京,老义士司徒朗也来到北京城。找了个地方住下,没事的时候,就围着雍亲王府和海川的私邸转个圈,打听着海川在家里都干什么。海川在家里所经的事,老义士爷全知道:怎么出的前门,怎么遇见铁三爸,怎么遇见金鱼胡同王子诞,怎么有人领着海川一次溜城墙,二次溜城墙,三次溜城墙,一直到公主坟三月三亮镖会,掌打燕子坡,海川吐血。哎呀!急得义士爷跺脚,不能看兄弟,不但自己的师父、师叔们全露了面了,而且还有很多的朋友也在这儿露面了。海川吐血,也不知道有好医生给海川瞧病没有?我不能去呀!因为我跟海川从心里头和了,我知道,海川不知道呀。我要贸然间到海川的府里,把人家爷几个得吓坏了。就这样,老头每天在海川家周围转。听说海川好了,但是,好了不久,哎呀!我兄弟的漏子来了,奉圣命保钦差查办四川。剑山蓬莱岛来了一些高来高去的人物,把北京城搅得地覆天翻。亮镖会不但我师叔尚道明、何道源来,我师祖父都露了面,这件事情总算化险为夷。海川保着大人,就凭海川的能为也确实真不错。可有一样,能把四川路踩平吗?能保大人平安无事吗?这怎么可能啊?
得了,我也跟着离开北京。年大人大轿起程,老义士爷司徒朗在后头可就跟上了。果然,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到太原府丢了金牌,大祸来临了。大海茫茫的无头案,就留下这么几句诗笺,谁偷的呀?我不管他,我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说第二步,我得设法帮助我兄弟把金牌找着。可住哪儿啊?哎!
太原府南门外四十里地有一座观叫玉瓣莲花观,观主叫金针道长韩景和,我跟他认识的年头可太多了。干脆,我找他去!老头司徒朗这才来到玉瓣莲花观,而且白天晚上就奔七星山。这些韩景和都知道。成功与不成功,韩景和不敢多问。但是两人坐下来,不管是茶余还是酒后,谈起话来老头就说童林好。而今天小道童进来通报,小王家砣的石老侠,彩凤山祥云岛的洪老侠,还带着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侠客前来拜望。司徒朗一听:“哎哟,韩老道哎,我跟我兄弟还没见过面呢!这怎么好?”“无量佛!在这儿见面不好吗?”
“在这儿见面好是好,没有人能给我通容。见面能吓我兄弟一跳,还认为我还跟他为仇做对呢!什么,我躲躲吧!”一挑帘,老头子跑里头去了。韩道爷说:“你这老头子,跑里边藏起来。我非叫你们两个见个面不成!”这样才出去把三侠迎接到鹤轩。
海川赶紧往后一撤步:“哥哥,小弟童林大礼参拜!”趴在到地上就磕头。嗨!韩景和点了点头:老头子,这些日子你老跟我说海川这么好,海川那么好。我到底看看海川见到你以后是什么意思?还是记恨前嫌有戒心,当场亮家伙就得跟你打起来。还是恭而敬之,礼而宾之,不管咱俩有多深多大的仇,你也是我哥哥,该磕头我得磕头。嗨!这青年还真磕了头。罢了啊!
怨不得你小小年纪,身为侠客。仔细看海川,满面春风。从外表上瞧,海川确实没有什么出手的。但是,待人接物,韩仙长可瞧出来了,称个侠客。而且二目光华乱转,确实是两盏明灯。他深通古今,博学多闻,将来在武林中出人头地,不可限量!海川一磕头,司徒朗不好意思了:“兄弟,别磕了,哥哥可不跟你为仇做对啦!哥哥我八十多岁,以前办的事,没有一样是东西的事!我太不是东西了!”韩景和口诵佛号:“无量佛!”司徒朗明白,他这声佛号对自己的话很有讽刺性。他冲韩仙长一瞪眼:“你再念佛?你再念我宰你!”嗨!他跟韩景和急了。抢步进身,跪倒了磕头,马上一边行礼,一边忏悔。这海川怎么敢当呢!搀扶着老哥哥起来。海川纳闷:这个人能学好吗?我师伯庄道勤都管不了他,叫我给治好啦。见着我怎么这么亲呢?年过知非,到底是八十岁的老人了,海川感激得心里怪难过的:“哥哥,我童林对不起哥哥,我给您磕头了。我听说两个孩子韩宝、吴志广已经从南衙越狱了,看来两个孩子活了。哥哥您就放心吧!”“兄弟,他们两个陷害你,应该领国法受王章,越狱就等于罪上加罪。哥哥我不袒护他们!兄弟,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我弟兄生死相共,同舟风雨。韩老道哎,你别瞧我司徒朗,你看我兄弟待我姓司徒的怎么样?”“无量佛!老哥哥我就瞧这一下。罢了!倒不是您这人的人头怎么好,实际上是人家童侠客爷知礼。”“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兄弟,他好就是我好!”
石、洪二老也进来了。海川说:“这么办吧,哥哥,我给您介绍,您还得叫声哥哥。太原府小王家砣银面仙猿铁臂昆仑石金声,石老哥哥。”“老哥哥!老弟兄啦,我也八十多啦。您见笑!”“哈哈哈!司徒大弟,你这人我早就有个耳闻,听说你这人脾气很不好。前者的事情我也听西方侠于老哥哥跟我提过。”洪爷早就听出来了,赶紧往前赶步:“老哥哥,小弟洪勋拜见!”“请起,请起!”洪大爷站起来了。韩景和说:“你们哥儿俩既然已经见着了,咱们外头吧!”重新来到外头,彼此见礼。司徒朗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海川一听:“哎哟!哥哥,您老人家既然在金针道长韩仙长这住着,您跟韩仙长有交情。您的侄子,我那小徒弟司马良被蝎子蜇了,堪可丧命!大概您也听见了。韩仙长他不去,他一定说有事得办八年。您看,您给说个人情吧!”“别理他!他不去,今儿个我就摔死他!把他观给烧了,我让他什么都不剩。”说着就问韩景和:“你去不去?”“无量佛!有三侠的面子我就得去,更何况有司徒老哥哥您的话呢。您说去我还敢不去吗!”说着,韩道长到里间屋子准备东西。
海川问司徒朗:“您既然在韩道长这儿住着,此地离着七星山也不远,七星八宝转心亭十分厉害。以前我不信这消息埋伏,自从在玲珑岛被困,险些要了我的命,我才知道消息埋伏厉害!您能不能帮帮忙,金牌就在转心亭内。”“兄弟,别提啦。哥哥我栽了!我早就知道金牌落在七星山了。最后我在这西北角后山的山环内碰见一个放牛的小男孩,他指引我卧虎湾这条道,走一线通,我才进的七星山。七星山八宝转心亭我进不去呀!人家这消息埋伏十分深奥,比哥哥我高得多呀!”“哟!老哥哥您精通消息埋伏不成?!”
“咱可不知道谁摆的,这个东西可凶恶得狠!哥哥我到了里头等于什么都不会一样。海川呐,千万千万别再冒险!咱们得设法寻找摆亭之人。不然的话,谁进去谁得死。司马良侄子这件事呵,就是给我们敲了一下警钟啦!”“对,对,对!”金针道长韩景和提着包袱出来了。海川道:“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走!老哥哥您给我看观。”“我给你看观?我得看着你!到那儿不好好治,我就提了拐子把你打死!”海川忙道:“不,老哥哥,您不能在韩道兄这儿住着了。您也这么大年纪,咱们哥儿俩到一块儿。再说,这一次兄弟我保钦差查办四川,我才感觉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使小弟我不寒而栗,我防不胜防!其实丢金牌的夜晚,我带着七个徒弟黑天白昼的上夜值更。贼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把金牌拿走,能不能刺杀大人哪?我害怕了哥哥,您得帮我的忙呀!”“兄弟,谈不上帮忙!你要愿意的话,我就跟你一块儿去。”
韩景和一笑:“无量佛!您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哪。不瞒您说,我黑天白日的提心吊胆,总要防备点,怕您偷我!”司徒朗这个气:“好啦,你恶心我,我也恶心你!完了事,我把你这观给点了!”大家伙儿哈哈大笑。
一块儿出来赶奔耿家庄,一同来到客厅。韩道长一看!哎呀!司马良真不像样了:脸都憋紫了,气更显得微了,瞧不见出气,就跟死了一样。海川瞧着着急。司徒老义士爷更着急:“牛鼻子杂毛哎,你怎么尽看哪!我侄子光着屁股在这儿躺着,有什么好看的?你快着,赶紧给治啊!”韩道长拿过孩子的手来,觉得四肢有点儿发挺,仔细地号了号脉,然后让底下人过来,取来文房四宝。韩道长立刻开方子:“不要紧!您沉住气。一会儿我就让这孩子起来,欢蹦乱跳的。”“你真有这个能耐吗?你这个老杂毛!”“你们众位看着!”就立刻派人买药去了。老道长吩咐一声,用半斤花椒放在一个大锅里头,对上清水,马上去熬花椒水。然后老道长把自己的包袱打开,把药拿出来,一样一样掺对好了。伙计到街上药铺把药买来,韩道长马上准备制作。大号的盆满满当当的一盆,所有的面子药都对在一块儿。然后剩下的草药该熬的煎熬,熬得了也倒在盆里,把大锅煮开了的花椒水,放到一块儿,拿个棍子这么一搅。哎哟,满满当当这么一大盆,比浆糊稍微的稀一点。叫管家王三爷把这盆药端到床沿上去,拿刷子蘸药,凡是蝎子蜇的地方就刷。
刷得了以后,他就顺着汗毛眼往外流黄水,然后拿凉水一冲,接茬再刷。所有受蝎子蜇的地方一律刷三遍。那么这一盆药也就全完了。随着刷,司马良人全身浮肿就往回里消。刷完,又给他盖上被子发汗。没有多长时间,司马良就出了一身汗,慢慢把眼睛睁开了。童林过来了:“良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师父,我这是在哪儿呢?”“孩子!你在耿家庄两位耿庄主的家里呢。”老侠石金声跟洪爷都过来了:“良儿!”“二位师伯,我好啦!”“可不是嘛。你叫好几千大青蝎子给蜇了。说真的,不是韩仙长妙手回春,焉有贤侄你的命在?!”“我谢谢韩仙长!”“无量佛!不用谢。这没什么!”
大家伙儿这才放心。
一块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了五味。海川就把七星八宝转心亭的事情说了:“韩道兄,这个七星八宝转心亭,听我哥哥这么一说,十分厉害!看来,我们哥儿仨跟人家打赌,这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我们哥儿仨非栽不可!”
“童侠客,这个亭子是谁摆的?贫道我不知道,因为贫道我跟他们这行人也不太接近。但是我可以告诉介绍摆亭子这人。因为他也是出家人,我们是朋友。”“哟!众位哥哥,韩道长说出这事来可要紧哪!您只要把介绍人提出来,我们把介绍人请出来。请介绍人转请摆亭之人破这亭,不就成了嘛!”
大家一听也对。石老侠一抱拳:“韩道兄,这人是谁呀?”“不过这人可不大好请!”海川摇头:“不要紧,您说吧!”“这个人就在七星山后山两界岭上住。两界岭上头有这么一座大庙叫西风寺,他是皈依三宝秉教沙门的一个和尚,西风寺的住持,西风长老秋禅。这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年岁也大了。
他的贵老师,就是离此地不算太远的太原府正东,寿阳县姜家屯的人。那位老侠客爷姓姜名达字本初,人称碧目金睛佛。大家伙儿都知道,姜老剑客爷他们僧道俗弟兄是四个,这可是大清国的四大名剑客。姜老剑客爷排行在二。”海川一听道:“这没问题!西风长老秋禅跟我师父是师兄弟。他是二爷的徒弟,我师爷就是三爷。二爷是和尚,三爷是老道,江西信州龙虎山玄天观观主太极八卦庶士张鸿钧。老仙长,西风长老秋禅就是介绍摆亭的那位高僧?”“不错。”“好啦,咱们请去!”“哎呀,这不大好办哪!”“为什么不好办?”“你不知道,海川哪,这老和尚脾气也挺古怪!”“不要紧,和尚不来,我把他扛来!”金针道长韩景和一听:“无量佛!”哈哈哈一笑,“噢,你到西边我的庙里去找老道;现在嘛,你又到东边和尚庙里去扛和尚,你怎么这么大能耐!”海川感觉到不大好,我当着哥哥们,哪位不比我强!
我这么年轻,尽说大话。幸亏这些老哥哥们都原谅我。不然的话,人家说我太口诳了。海川站起身来,出了大厅门口。来到东院东墙,一拔腰越墙而过。
好在今天有月亮,往四外看还挺清楚。一伏腰就出了村口,脚底下一躜劲,就奔七星山西北角卧虎湾方向下去了。
走到两界岭的山口,从这儿上去就是西风寺。正想往上爬,北边树林有人说话:“叔,您上哪儿?”“哟,师父!”海川一瞧:头一个病太岁张方,二一个多臂童子夏九龄,三一个蛮子孔秀孔春芳,就问:“你们仨人怎么来了?方儿啊,临走的时候,我把重任可交给你和你师哥刘俊了。你是主要人,你怎么出来了?”“唉!叔叔您别提了。先走了王环,后走了司马良,您又走了。石、洪二老等了一天,着急,跟大人一说,把石、洪二老也打发出来了。可是一拨一拨只管走,没有回音。这大人能不着急吗?所以我们几个商量,让知府刘大人调来守城兵丁三百名,各持军刃,派一名守备高升、一名千总代领王顺,保护公馆。我们哥儿仨就按着这个方向奔七星山来。没想到碰到师父您?”海川就把暗中到西风寺请西风长老秋禅,好破七星八宝转心亭的事情说了。“唔呀!师父,这个西风长老秋禅是好人吗?”“你放心,这是我二师祖闭目金睛佛姜达姜本初姜老剑客爷的弟子,跟铁扇寺的水晶长老亚然和尚他们是师兄弟,跟三月三亮镖会,梅花圈上动手的那青云长老宝镜禅师他们都是师兄弟。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长辈。怎么着也不好意思不提出这摆亭之人吧!”“唔呀!师父您的想法是对的。不过不太好办!他这庙坐落在七星山后山,他一定和这七星山的众家寨主是个朋友,解铃系铃,出乎尔反乎尔,这不大好吧?恐怕他是不干的。我们得设法让他见咱们,咱们再把这道理讲出来。”“对!我看孔秀师弟说得挺对的。事不宜迟,咱们走着!”
爷儿四个顺着山路上来,转眼来到西风寺的山门前。山门开着,借着月光往里看:东西左右,两边的两座钟鼓楼。当中的庙宇有个大月台,月台后是一道短墙,一边一个月亮门。再往后走,才奔头层殿的穿堂殿,再往后一层一层,这个庙很大。月台上,月亮下有两个人都在十五六岁。这是西风长老秋禅的两个小徒弟。一个叫青龙和尚法如,一个叫白虎和尚法来,这两个人在月台上擦拳练呢。孔秀老惦记着算计张方:“唔呀!师父,这两个小和尚在这旮里练功呢。不如派一个人去抖抖机灵,设法把西风长老秋禅诳出来。
这样吗,您如果见了面,秋禅长老就不好意思了。如果您一报名姓,小和尚往里通禀,人家说不在,这可就麻烦了!”海川一听,孔秀说得对。“孔秀。”
“唔呀!师父。”“好吧!那么你就过去吧,”“唔呀!让徒弟我去?”“你去吧!”“好哉,好哉!”孔秀一想:嗨!我没害上张方,这可要了我的命啦!师父派我去嘛,我是不能不去的。可是我要过去,我要诳不出西风长老秋禅来,也是很大的麻烦事。孔秀一边走一过想主意。转眼之间来到月台下:“唔呀!混帐东西两个小秃驴,不要练了!怎么老人家到了这旮里还不迎接呀?”法如和法来立刻纵身形出去,一看孔秀,问:“你是什么人?弥陀佛!你有什么事啊?”“混帐东西!怎么连老子吾都不认识了?吾是你师父西风长老秋禅的师父,我是你们的师祖!”“啊,你是我们的师祖?”“对了,我嘛,姓姜名达字本初,有个外号叫碧目金睛佛!”法如和法来一听:“弥陀佛!师祖来了。”过去就要行礼。法来不干:“等一等!”“怎么了师弟?这师祖来了还不行礼!”“你没长眼睛啊!咱们的师祖,那是出家的高僧,皈依三宝秉教沙门,跟咱们一样,是和尚。你看这人是和尚吗?你冒充我师爷爷,你是什么东西?”孔秀一听:“混帐,你们是混帐王八羔子!当和尚,我不愿意当了,吾还了俗了。这个嘛,吾这么大年纪,谁来管吾。混帐东西,把你师父叫出来嘛!看一看我嘛,你师父自然认识吾,马上去!”“你瞎扯!我师祖年岁大了,得道的高僧,满部的银髯,一大把胡子呢。你一根都没有,你怎么能说是我师爷呢?你是冒充!”“混帐东西,王八羔子!老僧我吗,由于胡子吃饭碍事,我把胡子割了去了。这有什么关系,为的是吃饭省事!”
“师弟,这没错了!咱师爷刮了脸。”“你瞎说,我不信!”“你胡说!我师祖父刮脸?那么大年纪老和尚,美髯好看,好不容易留起来的胡须又刮了去?再说我师祖是本地人,说话是山西口音。你是哪儿的人,你是江南口音。你胡说八道!”“唔哟!”孔秀一想:嗨,这两小和尚还真鬼!“唔呀!混帐东西,把师祖我给气坏了!老僧我身为剑客,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哪旮里都去过,哪旮里的话都会说。我说江南话,我也说山西话,我还想说两句山东话,这有什么关系呢?”“慢怠了师祖,师父怪罪下来,那还行啊!看来老人家说的话是对的,想说哪儿的话就说哪儿的话。”“不!不能听你的师哥。我问问你,你是什么东西,你冒充我的师祖。我师祖是碧目金睛佛,绿眼珠;你是贼,你是黄眼珠。这怎么能一样呢!”“混帐东西!”孔秀想这不对呀,这眼珠哪儿能随便换呢?”混帐东西!我的眼睛跟猫一样,那是随便换的吗?竟敢随便藐视老僧,我要你的命哪!”“看起来,他不是咱的师祖,他上这儿冒充找咱的便宜。师哥,打他!”法来一说,往前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恶狼扒心”“当”就一拳。孔秀一瞧法来的拳来了,往左一赶步,一瘪肚子一吸气,伸右手揪他的腕子,“顺手牵羊”,“麒麟吐珠”,把法来给打出一溜滚去。孔秀乐得蹦高:“唔呀!吾也会动武,吾也会打人,我不净挨凑了。哎哟,这可太高明了!”
就在这个时候,法如在后头一揪孔秀的脖子。孔秀一掉脸,“鹞子翻身”,右脚扎根抬左脚“嘡”一下,“嗨”!又把这法如踹了一溜滚。“混帐东西,跟师祖动手,哪儿有你们的便宜!还不赶紧叫你的师父出来给我磕头,还要跟我动手吗?”嚯!两个小和尚摔了个跟头,险些哭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猛然顺着东月亮门出来人了:“阿弥陀佛!什么人?夤夜之间,来到老僧的庙中前来搅闹?真乃大胆!”小僧纵身出去:“弥陀佛,师父您快来吧!”老和尚一拔腰上了月台。借月光,孔秀一瞧:哎呀!大个儿的老和尚,灰僧袍,圆脸阔胸,煞绒绳,灰中衣,黄僧鞋,白绫的高袜子,赤红脸,六块受戒的香疤拉,颔下一部白胡须,苫满前胸。老和尚确实是了不起的三宝弟子——西风长老秋禅。“你们两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他说他是我们的师祖父来了,让您出来给他磕头。我说我师爷爷有胡子,他说他吃饭碍事刮了去了;我说我师爷爷是出家的和尚,你是俗家,他说他不愿意当和尚,他愿意还俗,他还俗了;我说,你说话是江南口音,我师爷爷是本地山西口音,他说,我想说哪的话就说哪的话。后来我们说,你是黄眼珠,师爷爷是绿眼珠,他没的说了。他上月台就打我们,把我们哥儿俩都打了!”
老和尚给两个孩子身上的土掸一掸:“啊,你们两个站在一旁!”小和尚擦干眼泪,站到一边去了。
西风长老秋禅过来道:“哼!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到老僧的庙中来找老僧的便宜!你姓什么?”孔秀心说:啊呀!我可把西风长老秋禅诳出来了。
既然诳出来了吗,师父你就应该过来,你怎么不过来呀?
海川刚要往里走,张方拦住了:“叔,您等等吧!”“方儿,怎么了?你要干什么?这不是孔秀把西风长老秋禅诳出来了嘛,咱们就应当过去呀!”
“师叔,这孔秀用的什么办法诳的人家西风长老秋禅哪,找便宜,冒充人家的师祖,到现在把人家两个小和尚都打成这样了。这个时候,秋禅长老出来,正有怒气的时候,您要一过去,绝对不成!”海川一想:“对,那你说呢?”
“您别忙啊!孔秀过去跟西风长老叫横,西风长老秋禅便要揍他。等西风长老秋禅把他打成了烂酸梨,到那个时候,西风长老秋禅已经把气消了,您再过去就合适了。”海川一想:你这是成心让他挨揍。不过孔秀这东西呀,也真可恶!他冒充我的师祖姜本初,他把人家两个小和尚都打了。我看方儿这文章不错,让老和尚狠狠地揍他几下。人家秋禅长老那么大的剑客,也不至于把他弄死,还得问问他怎么回事呢!到那个时候我再过去,这多好啊!海川问夏九龄。夏九龄跟张方是一头的,夏九龄的媳妇是张方给说的,张方的媒人哪!他俩能不是一头的吗?有跟媒人做对的吗?”师父,我看我师弟的办法还真不错!应当好好管教管教孔秀,这也太不像话了。再前者,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尽捅漏子!在北京这么多日子,漏子虽然捅得小一些,但是他嘴太讨人嫌,哪有冒充姜老太爷的?亵渎之甚,应该让西风长老秋禅前辈好好地揍他几下!”“叔,您听怎么样?”海川一想:好吧,那咱就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