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左称雄日,渔阳适戍人。
王候宁有种?竿木足亡秦。
大义呼豪杰,先声仗鬼神。
驱除功第一,汉将可谁伦?
译文
贫民出身的陈胜起兵称雄的时候,不过是被遣发到渔阳守边的人。
成为王侯难道需要王侯的苗裔吗?砍树木为兵器,举旗杆为旗帜,足可以消灭秦国。
正义唤醒了陈胜这样豪杰,先制造声势,假托鬼神。
为(汉高祖刘邦)扫清道路,陈胜居功第一位,汉朝的将领中有谁能够和他相提并论呢?
注释
陈胜传,指《史记·陈涉世家》。
闾左:居住在里巷之左的贫民。
渔阳:古郡名,在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适戍:被发遣防守边疆。
宁:岂。
竿木:指起义,语本贾谊《过秦论》:“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仗:依仗。
驱除:指为汉高祖的成功扫清了道路。语本《史记·秦楚之际月表》:“然王迹之兴,起于闾巷,合从讨伐,轶于三代,乡秦之禁,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
伦:比。
参考资料:
1、徐俊,曲江.诗歌别裁.北京:学苑出版社,1998:58
2、朱眉叔,董文成主编. .清晚清文学作品译注讲析. .沈阳市: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 :121
陈胜只是一个出身贫苦的普通百姓,贾谊说他是“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过秦论》),但他胸怀奇志,年轻时曾同一起耕地的雇工们说:“如果富贵了,互相不要忘记。”人们嗤笑他,他却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所以他后来敢于对抗强秦,成为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军的首领。此诗的前四句就突出了他的这种精神,说他以一个闾左的平民而称雄天下,本来只是谪守边疆的戍卒,但起事时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体现了他蔑视权威、主张平等的思想。正因为陈胜有这样的信念,所以他虽然手无寸铁,揭竿而起,却足以推翻强大的秦王朝。“大义呼豪杰”一句是指陈胜起义时托名公子扶苏和项燕的部队。因公子扶苏本来是王位的继承者,被秦二世所篡杀;项燕则是楚国的宿将,在楚国人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所以用扶苏和项燕的名义是符合大义的。“先声仗鬼神”即指陈胜、吴广起事前曾假托鬼神取信于民。他们在帛上用朱砂写上“陈胜王”三字,然后放置在鱼肚子里,人们买鱼烹食,发现了鱼腹中的字,即以为是上天的预示;又使人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征戍的人听到后都以为是陈胜是应合天命,得鬼神获佑的,这就是“仗鬼神”的内容。最后两句说陈胜的起义,为汉高祖刘邦的统一天下铺平了道路,其首事之功不可没,所以论功的话,陈胜当为第一,汉朝的那些开国功臣是无法与他相比的。其实诗人的这种观点也来自《史记》,司马迁在《陈涉世家》的最后写道:“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已隐约地肯定了他开启汉高祖帝业的功绩,而诗中“驱除”而据更加凝练而明晰地揭示出了这层意思。
参考资料:
1、王镇远.元明清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4
陈胜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的领袖,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中列了《陈涉世家》,首先肯定了陈胜推翻暴秦的历史作用,并称赞了他不畏强权,敢于反抗的精神。对于投身抗清活动的诗人屈大均,在这篇史传中发现了与自己思想的共鸣之处,遂写下了这首五律。
参考资料:
1、王镇远.元明清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4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土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惭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