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怀不乐,无以释劳勤。
兄弟游戏场,命驾迎众宾。
二部分曹伍,群鸡焕以陈。
双距解长绁,飞踊超敌伦。
芥羽张金距,连战何缤纷。
从朝至日夕,胜负尚未分。
专场驱众敌,刚捷逸等群。
四坐同休赞,宾主怀悦欣。
博奕非不乐,此戏世所珍。
译文
我正心怀忧戚闷闷不乐,没有方法抚平劳累和辛勤。
好兄弟开办了游乐鸡场,派遣车驾接来了好友众宾。
鸡分成两拨排成行列,打扮得生光添彩焕然一新。
双双趾爪刚解去扣缚的长绳,只只鸡便欢蹦飞跳力超同群。
张开了翅膀和金色的趾爪,连连开仗只见花羽缤纷。
从清晨一直斗到天晚日落,谁胜谁负还不到判然分明。
勇者虽在专场驱散了众敌,还在以逸待劳等待新的风云。
四座宾朋同声称赞不止,主人和大家都满心欣喜。
博彩赛棋并不是没有乐趣,但斗鸡更加为人重视。
注释
斗鸡:古代宫廷及贵族当中流行的一种娱乐消遣活动。
戚戚:忧愁的样子。
怀:心情。
无以:没有办法。
释:施放,发泄。
劳勤:忧伤。
兄弟:指曹丕、曹植。
命驾:驾车。
众宾:包括作者在内的宾客。
二部:斗鸡的双方。
曹伍:队列。
焕:鲜明,光亮。
陈:通“阵”。此指列好阵式。
距:鸡爪。后来专指雄鸡足后突出如趾的尖骨,斗鸡时用以相刺。
绁:系牲畜用的绳索。
飞踊:飞跃,往上跳。
敌伦:对手,敌方。
芥羽:斗鸡者把芥末撒在鸡羽之上,这样,两鸡相斗时就会将芥末飞洒到对方的眼睛里,使之丧失格斗之力。
张:施用。
金距:外面包有金属芒刺的鸡爪。
缤纷:交错杂乱的样子,此指斗鸡之激烈。
专场:单独控制斗鸡场上的局面。
刚捷:坚强敏捷。
逸:超出。
等群:同类,同辈。
四坐:满坐的人,在场的人。
休赞:赞美。休,美善。
怀欣悦:心情愉快。
博奕:六博和围棋,古代的两种游戏。 “弈”只行棋,“博”则掷采而后行棋。
戏:本义为“角力”,此指斗鸡。
世:世人,这里指富有而又得闲的富家子弟。
珍:珍视,喜爱。
参考资料:
1、林家骊校注·《建安文学全书 阮瑀应玚刘桢合集校注》:河北教育出版社,2013.06
2、萧涤非等著·《汉魏晋南北朝隋诗鉴赏词典》: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03
3、李景华著·《建安诗传》: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01
全诗作者依照顺序,次第写了斗鸡之戏的全过程。
开头四句写因何斗鸡。心情不好闷闷不乐,于是,曹丕、曹植兄弟俩来到斗鸡场,并命车驾赶快去迎接亲朋宾客,同玩共乐。在那个时代,一般人家是不会有什么车驾的。而能够“命驾迎众宾”的,显然不是寻常百姓,当属豪富之族。这就点明了主人的身份地位。富豪子弟,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整日价声色犬马,好看的玩艺儿都看遍了,丝竹管弦也都听厌了,没有什么好玩乐的了,唯有斗鸡、且竟至终日,才能唤起些微的刺激。寥寥数语,毫发不爽地道出了纨挎子弟生活的奢靡和无聊空虚。这是第一层。
以下是斗鸡的场面。从两鸡准备相斗,到战幕拉开,到搏斗进入高潮,到相持不下,作者以拟人的手法,将斗鸡的气氛叙写得紧张且又逼真。这种气氛,正是此戏博取人们欢心,喜爱的原因。而且,从早斗到晚,还不分胜负。这鸡的耐力、素质是相当可观的,从中足可看出在鸡的饲养上下了何等的功夫。最后,一鸡终以刚健矫捷的身手压倒群雄,称霸于斗鸡场,斗鸡之戏便就此结束。这是第二层。
“四坐”两句为第三层。在座的人高兴地称赞不已,主客都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快乐。“怀悦欣”承开头的“怀不乐”,前后情绪上的巨大变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且在末二句对此戏的小结,说明斗鸡之所以流行的原因。 [4]
全诗首尾呼应,人从不乐到乐。精彩处则在斗鸡过程,从迎战到战斗,张翅舞爪,羽毛纷飞,斗得从晨到昏,从难分难解到胜负定局。层次井然,语言则质朴精当。
参考资料:
1、金启华,金小平编著·《魏晋南北朝诗精华二百首》: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10
《斗鸡诗》是一首五言古诗,此诗依照顺序,次第写了斗鸡之戏的全过程。开头四句写因何斗鸡;以下是斗鸡的场面。从两鸡准备相斗,到战幕拉开,到搏斗进入高潮,到相持不下;最后说在座的人高兴得称赞不已,主客尽欢,然后说明斗鸡之所以流行的原因。全诗层次井然,语言质朴精当、叙述平允得当,诗中叙述了曹丕兄弟斗鸡取乐的热烈场面,真实地记录了曹氏兄弟当时空虚无聊、整日斗鸡的闲逸生活。
曹操统一北方后以邺城为都,曹丕、曹植等贵公子常与应玚等建安诸子宴饮唱和,斗鸡娱乐。这是一次斗鸡后的诗作,曹植、刘桢都有同题诗。此诗可能作于曹丕任五官中郎将之前或当年,即大约作于建安十六年(211年)前后。
参考资料:
1、林家骊校注·《建安文学全书 阮瑀应玚刘桢合集校注》:河北教育出版社,2013.06
窳轩之南有小庭,广三寻,袤寻有六尺,缭以周垣,属于檐端,拓窗而面之。主人无事,日蹒跚乎其间。即又恶乎草之滋蔓也,谋辟而莳蓺焉。或曰:“松桂杉梧,可资以荫也,是宜木。”主人曰:“吾年老,弗能待。”或曰:“梅杏橘橙,可行而列也,是宜果。”主人曰:“吾地狭,弗能容。有道焉,去其芜蔓者而植其芬馨者,亦幽人逸士之所流连也。”乃命畦丁锄荒秽,就邻圃乞草花。山僧野老,助其好事,往往旁求远致焉。
主人乐之,犹农夫之务穑而获嘉种也。盖一年而盆盎列,二年而卉族繁。迄今三年,萌抽于粟粒,荄发于陈根,芊芊芚芚,纷敷盈庭,两叶以上,悉能辨类而举其名矣。当春之分,夏之半,雨润土膏,乘时以观化,见夫甲者坼,芒者擢,吾之生机与之俱动也。已而含芬菲,饱风露,吾之呼吸与之相通也。为之相其稀穊,时其燥湿,除厥蠹而根是培,直者遂之,弱者扶之;蚤芳者吾披之,晚秀者吾俟之。洎乎风凄霜陨,茎萎而实坚,则谨视其候敛藏,以待来岁焉。吾之精神,无一不与之相入也。而且一薰一莸,别臭味也;为穉为壮,验枯菀也;或寒或暴,纪阴晴也;朝斯夕斯,阅春秋也;优哉游哉,聊以卒岁也。
客徒知嘉树之荫吾身,而不知小草知悦吾魂也;徒知甘果之可吾口,而不知繁卉之饫吾目也。彼南阳之垶漆,平泉之花木,积诸岁月,诒厥子孙,洵非吾力之所逮,抑岂吾情之所适哉!
上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中篇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下篇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脩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王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朱绂,四牡龙旂。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勋绩惟光。至于有周,历世会同。王赧听谮,实绝我邦。我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由王室。庶尹群后,靡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诶厥生,厄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
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适不怀,万国逌平。乃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一,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国渐世,垂烈于后,乃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放是驱。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愉。所弘非德,所亲非悛,唯囿是恢,唯谀是信。睮々谄夫,咢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彼显祖,轻兹削黜。
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正遐由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非思非鉴,嗣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练。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缪以霸。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于昔君子,庶显于后。我王如何,曾不斯觉!黄发不近,胡不时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