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坐且莫喧,愿听歌一言。
请说铜炉器,崔嵬象南山。
上枝以松柏,下根据铜盘。
雕文各异类,离娄自相聨。
谁能为此器,公输与鲁班。
朱火然其中,青烟飏其间。
从风入君怀,四坐莫不欢。
香风难久居,空令蕙草残。
译文
四周座位上的嘉宾暂且不要喧哗,请听我唱一曲说说我的心里话。
请让我说说铜香炉,它高大的样子像南山。
表面雕镂的花纹向上伸展,好似松柏的枝叶,花纹下部如同松柏的根一般盘踞在香炉之下的铜盘。
雕刻的花纹有不同的种类,但都交错分明地连在一起。
是谁竟能造出这样的神器?那一定是公输和鲁班。
红色的火焰在其中燃起,青烟便从香炉中飘散。
香烟随风飘进各人怀中,四周座位上的嘉宾无不赞叹。
可惜香风难以久留,白白让蕙草被摧残。
注释
四坐:即四座。
一言:一番话。
铜炉器:铜制的香炉。
崔嵬(wéi)象南山:谓香炉上部烟气蒸腾,仿佛云雾中的巍巍终南山。崔嵬,高耸的样子。象,同“像”。南山,即终南山,在今陕西西安。
据:依仗。
雕文:雕刻的花纹。
离娄:雕镂的花纹交错分明的样子。
公输与鲁班:春秋时期鲁国有巧匠名公输班,“公输”与“鲁班”实指一人,用在这里极力夸赞香炉的工巧。
朱火然其中:红色的火在香炉中燃烧。朱火,红色的火焰。然,同“燃”。
飏(yáng):因风扬起。
从风:随风。
欢:一作“叹”。
蕙草:香草名。
参考资料:
1、刘玉伟 黄硕 评注.古诗十九首·玉台新咏[M].北京.中华书局.2016.37-38
2、乔 力.先秦两汉诗精华[M].桂林.广西师大出版社.1996.833
这诗借歌咏香炉寄托讽谕。先写香炉的精致,次写香烟的悦人,最后以香风不久、香草空残比喻世俗的人竭尽精力追求浮名,博得一时的称羡,到头是空虚的,不值得的。
良辰佳宴,高朋满座。此时此刻诗人却要一扫众人之兴,“四坐且莫喧,愿听歌一言。”轻言慢语,信手一指眼前物,由“铜炉器”大加着墨说开来。香炉“崔嵬”,巍峨令人联想到南山;如松似柏的上端和稳坐大铜盘的底部的描写,为显其高大又添更浓一笔。更重要的是它的精美令人叹服。镌刻其上的图案繁华似锦不相同,镂雕的花纹巧妙衔接,可谓匠心经营,奇妙无比,盖世佳作。同时也能看到作者极力夸张香炉完美绝伦,完全是欲张先驰,意在逗出下句“谁能为此器,公输与鲁班。”春秋时期鲁国有巧匠名公输班。这里有反复之意,强调告诉众人唯有鲁班能为之。说香炉出自最有名的巧匠之手,未必是真,只是以此更上一层衬托出它的无与伦比,继前面实写外观之后,作者又虚着一笔,为的是轻轻点出它的非同寻常。对香炉的高大、精美雕饰,以及出自名匠之手的层层描写,使读者宛如觉得之在眼前,但是这些毕竟又是为后面的叙述蓄势——勾勒香烟产生的环境。
接着,诗人笔触一转,从静态的香炉转向动态的香烟。“朱火然其中,青烟扬其间。从风入君怀,四坐莫不欢。”火光熊熊,青烟袅袅,香风四溢,令人陶醉。这里的“入”字,不仅描绘了香氛的扩散,更寓意着世俗之人对名利的追逐与沉迷。然而,诗人却在此处发出警示:“香风难久居,空令蕙草残。”香氛虽美,却难以持久;人们追求的名利,亦如这香风一般,终将随风飘散,留下的只是空虚与遗憾。
这首诗以景写情,通过描绘香炉与香烟的美景,引发出对人生哲理的深刻思考。诗人运用层层渲染、衬垫的手法,将主题逐渐推向高潮。末尾两句虽简短,却意味深长,既点明了主题,又留给人无尽的思考空间。在描写过程中,诗人巧妙地运用了比喻、夸张、对比等艺术手法,使得诗歌既平实又富有深意。
参考资料:
1、赵红菊.略论咏物诗在汉代的发展[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15-18
2、曹 旭.古诗十九首与乐府诗选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54
3、吕晴飞 等.汉魏六朝诗歌鉴赏辞典[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0.142-144
《四坐且莫喧》是汉代一首咏物诗,作者不详。载于《玉台新咏》。此诗致力于描摹香炉的形状、表面雕镂的花纹乃至其中香料的燃烧形态,最后宕开一笔,言香炉之香虽好,却难久聚,终不如蕙草之香天然浑成,感叹人生,抒发愤世嫉俗之情。全诗采用迂回曲折、托物言志的手法,寄托诗人重质朴而厌雕琢的审美态度,颇得汉大赋以铺陈为手段、以讽劝为旨归的精髓。
这是一首出自汉末的咏物诗。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家余冠英认为,此诗属于所谓劝世诗,意在讽谕世人,追求浮名,虽得称誉,而为时不久,徒耗精力。诗作者有此感触,当与其社会经历有关。
参考资料:
1、乔 力.先秦两汉诗精华[M].桂林.广西师大出版社.1996.833
2、赵红菊.略论咏物诗在汉代的发展[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15-18
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曰:“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张良。张良是时从沛公,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曰:“毋从俱死也。”张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
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曰:“为之奈何?”张良曰:“谁为大王为此计者?”曰:“鲰生说我曰:‘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奈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沛公曰:“君安与项伯有故?”张良曰:“秦时与臣游,项伯杀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沛公曰:“孰与君少长?”良曰:“长于臣。”沛公曰:“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张良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沛公曰:“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王许诺。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復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寿毕,曰:“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曰:“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
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项王曰:“壮士!能復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
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良问曰:“大王来何操?”曰:“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与亚父。会其怒,不敢献。公为我献之。”张良曰:“谨诺。”当是时,项王军在鸿门下,沛公军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沛公谓张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
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桮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大王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左将军领豫州刺史郡国相守: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故非常人所拟也。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及臻吕后季年,产、禄专政,内兼二军,外统梁、赵,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凌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王道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故遂与操同谘合谋,授以裨师,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略,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领兖州刺史,被以虎文,奖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而操遂承资拔扈,肆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诛,妻孥受灰灭之咎。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起征,金鼓响振,布众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位,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后会鸾驾反旆,群虏寇攻。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翊卫幼主。操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者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寮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故太尉杨彪,典历二司,享国极位,操因缘眦睚,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是以圣朝含听,改容加饰,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檀收立杀,不俟报闻。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
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绪含容,冀可弥缝。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枭雄。往者伐鼓北征公孙瓒,强寇桀逆,拒围一年。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外助王师,内相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尔乃大军过荡西山,屠各左校,皆束手奉质,争为前登,犬羊残丑,消沦山谷。于是操师震慑,晨夜逋遁,屯据敖仓,阻河为固,欲以螗螂之斧,御隆车之隧。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霆虎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又操军吏士,其可战者,皆出自幽、冀,或故营部曲,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其馀兖、豫之民,及吕布、张扬之遗众,覆亡迫胁,权时苟从,各被创痍,人为雠敌。若回旆方徂,登高罔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方畿之内,简练之臣皆垂头拓翼,莫所凭恃,虽有忠义之佐,胁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惧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
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绐与,强寇弱主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敢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勒见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戎马,罗落境界,举师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其得操首者,封五行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逼之难,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