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好饮宁论斗,醉后关门防客走。
不妨闲过左阿君,百谪终为贤太守。
老居闾里自浮沉,笑问伯松何苦心。
忽然载酒従陋巷,为爱扬雄作酒箴。
长安富儿求一过,千金寿君君笑唾。
汝家安得客孟公,従来只识陈惊座。
译文
陈遵纵情饮酒,所饮之酒岂是用斗作单位?每次举行大酒宴时,常常关上了门,客人那怕有急事,也不能出去。
他适情豪放,不顾旁人非议,去拜访寡妇左阿君。即便身经百谪,依然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好太守。
年老居住在巷子里纵酒作乐,沉浮于世俗之中。笑着问张竦为什么要如此苦身约束自己。
他行迹不定,忽而带着九在陋巷中奔走。极为喜欢扬雄讽谏汉成帝的《酒箴》。
长安之中的富豪们都渴慕陈遵,不惜千金只为延请陈遵来拜访,可是陈遵却旁若无人,不屑一顾。
今日你们这些旧州诸豪哪有资格能够延请如同陈遵的陈季常呢?你们只不过认识冒牌的“陈惊座”罢了。
注释
岐亭:在今湖北省麻城市西南七十里处。
“孟公”二句:汉·陈遵,字孟公,杜陵人。哀帝末,以功封奋威侯。《汉书·游侠传》载,陈遵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这首诗就是用陈遵事比陈季常。
“不妨”旬:左阿君,长安寡妇。陈遵为河南太守时,与弟陈级同至长安富人故淮阳王外家左氏处,饮食作乐。司直陈崇劾奏陈遵过寡妇左阿君,置酒歌讴,起舞跳梁,顿仆坐上。免归。
“笑问”句:柏松,张竦字伯松。陈遵少时与张伯松相亲友,尝谓竦曰:“足下讽诵经书,苦身自约,不敢差跌,而我放意自恣,浮沉俗间,官爵功名,不减于子,而差独乐,顾不优邪?”
“忽然”二旬:《汉书·扬雄传》:“(扬)雄以病免,复召为大夫。家素贫,耆(嗜)酒。人希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此指陈季常从岐亭见访。从陋巷:过陋巷。作酒箴:扬雄作《酒箴》以讽谏成帝。事在《陈遵传》。其中云:“由是观之,洒何过乎?”遵大喜。
“干金”句:《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 “(平原君)以千金为鲁连寿。鲁连笑日: ‘所谓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而连不忍也。’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
陈惊坐:《汉书·陈遵传》:“陈遵字孟公,杜陵人也。……所到,衣冠怀之,惟恐在后。时列侯有与世隔绝陈遵同姓字者,每至人门,日陈孟公,坐中莫不震动,既至而非,因号其人日陈惊坐。”此乃自谦之辞。
参考资料:
1、次仁 . 原创 . 2020年7月28日
《陈季常自岐亭见访郡中及旧州诸豪争欲邀致之》是一首七言古诗。此诗先描绘了一位性格豪放、不拘小节的隐士形象——陈遵,他淡泊名利、随遇而安,虽隐居陋巷,却因爱才而乐于交往,并且对权贵之流的巴结嗤之以鼻;最后讽刺之意全出,将陈季常看作鄙视权贵的“陈遵”,说这些人只能邀请到假冒的“陈惊座”。该诗通过对陈遵的描写,赞赏了陈季常的高尚人格,显示出不慕富贵、高洁自守的品格。
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之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
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奋见于事业。其家宛陵,幼习于诗,自为童子,出语已惊其长老。既长,学乎六经仁义之说,其为文章,简古纯粹,不求苟说于世。世之人徒知其诗而已。然时无贤愚,语诗者必求之圣俞;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乐于诗而发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诗尤多。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荐于上者。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虽知之深,亦不果荐也。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为雅、颂,以歌咏大宋之功德,荐之清庙,而追商、周、鲁颂之作者,岂不伟欤!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为穷者之诗,乃徒发于虫鱼物类,羁愁感叹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可不惜哉!
圣俞诗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谢景初,惧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以来所作,次为十卷。予尝嗜圣俞诗,而患不能尽得之,遽喜谢氏之能类次也,辄序而藏之。
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师,余既哭而铭之,因索于其家,得其遗稿千余篇,并旧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为一十五卷。呜呼!吾于圣俞诗论之详矣,故不复云。
庐陵欧阳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