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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伶官传序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唉!盛衰的道理,虽说是天命决定的,难道说不是人事造成的吗?推究庄宗所以取得天下,与他所以失去天下的原因,就可以明白了。

世人传说晋王临死时,把三枝箭赐给庄宗,并告诉他说:“梁国是我的仇敌,燕王是我推立的,契丹与我约为兄弟,可是后来都背叛我去投靠了梁。这三件事是我的遗恨。交给你三枝箭,你不要忘记你父亲报仇的志向。”庄宗受箭收藏在祖庙。以后庄宗出兵打仗,便派手下的随从官员,用猪羊去祭告祖先,从宗庙里恭敬地取出箭来,装在漂亮的丝织口袋里,使人背着在军前开路,等打了胜仗回来,仍旧把箭收进宗庙。

当他用绳子绑住燕王父子,用小木匣装着梁国君臣的头,走进祖庙,把箭交还到晋王的灵座前,告诉他生前报仇的志向已经完成,他那神情气概,是多么威风!等到仇敌已经消灭,天下已经安定,一人在夜里发难,作乱的人四面响应,他慌慌张张出兵东进,还没见到乱贼,部下的兵士就纷纷逃散,君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哪里去好;到了割下头发来对天发誓,抱头痛哭,眼泪沾湿衣襟的可怜地步,怎么那样的衰败差劲呢!难道说是因为取得天下难,而失去天下容易才像这样的吗?还是认真推究他成功失败的原因,都是由于人事呢?

《尚书》上说:“自满会招来损害,谦虚能得到益处。”忧劳可以使国家兴盛,安乐可以使自身灭亡,这是自然的道理。因此,当他兴盛时,普天下的豪杰,没有谁能和他相争;到他衰败时,数十个乐官就把他困住,最后身死国灭,被天下人耻笑。祸患常常是由一点一滴极小的错误积累而酿成的,纵使是聪明有才能和英勇果敢的人,也多半沉溺于某种爱好之中,受其迷惑而结果陷于困穷,难道只有乐工(是所溺的成分)吗?于是作《伶官传》。

注释

伶官:伶,戏子,或唱戏杂技演员,现代的娱乐人员。宫庭里供统治者娱乐表演的人物。可见封建朝代不思于民生,不思于进取,奢华淫乐而痛失天下!伶官尚能使天下易主,可见不居安思危之害!

原:推本求源,推究。

其:语气副词,表示期望、命令的语气。

庙:太庙,帝王祭祀祖先的宗庙。

从事:这里指负责具体事物的官员。

一少牢:用猪、羊各一头作祭品。牢,祭祀用的牲畜。

组:丝带,这里指绳索。

抑:或者

逸豫:逍遥游乐,不能居安思危。

所溺:沉溺迷恋的人或事物。

乃:你,你的。

顾:看。

函:用木匣装。

忽微:极细小的东西。

纳:放回。

仇雠:仇敌。

《书》曰:语出《尚书·大禹谟》。

及:等到。

所溺:沉溺迷爱的人或事物。

文言知识

一、通假字

1、尔其无忘乃父之志!“无”通“毋”

2、及仇雠已灭,“雠”同“仇”,仇人

二、词类活用

1、名词作动词

⑴函梁君臣之首 函:用匣子装

⑵抑本其成败之迹 本:探求,考察

⑶原 庄宗之所以得天下 原:推究

2、名词作状语

⑴负而前驱 前:向前

⑵仓皇东出 东:向东

⑶一夫夜呼 夜:在夜里

⑷乱者四应 四:在四面

3、动词作名词

⑴而告以成功 成功:成功的消息

⑵泣下沾襟 泣:泪水

4、使动用法

⑴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 兴:使兴盛 亡:使灭亡

5、形容词作动词

⑴一夫夜呼,乱者四应 乱:作乱

6、形容词作名词

⑴而智勇多困于所溺 智勇:有勇有谋的人物

⑵夫祸患常积于忽微 忽微:细小的事情

三、古今异义

1、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

古义:官名,这里泛指一类官

今义:干某项事业;处理,处置;办事,办理事务

⒉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古义:指政治上的得失

今义:关于工作人员的录用、培养、调配、奖惩等工作;人情事理

3.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

古义:推其根本

今义:最初的;本来

4.系燕父子以组

古义:丝带,这里指绳索

今义:结合,构成;量词;合成一体;小单位

四、重点实词

1、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 原:推究

2、方其系燕父子以组 系:缚;组:泛指绳索

3、抑本其成败之际 抑:或者

4、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 举:全,所有的

5、逸豫可以亡身 逸豫:安乐,指庄宗喜好音乐戏曲,宠爱伶人

五、重点虚词

1、其:

⑴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副词,表祈使语气,相当于“一定”“应当”

⑵方其系燕父子以组 代词,他,代庄宗

⑶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 副词,加强语气,不译

2、以:

⑴与其所以失之者 介词,与“所”组成固定词组,表示“……的原因”

⑵可以知之矣 介词,“凭借”

⑶方其系燕父子以组 介词,“用”

六、特殊句式

1、判断句

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

此三者,吾遗恨也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2、状语后置 (介词结构后置)

请其矢,盛以锦囊 (以锦囊盛)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

而告以成功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

庄宗受而藏之于庙

3、省略句

(庄宗)还矢(于)先王,而告(之)以成功

以三矢赐(于)庄宗而告之曰

(庄宗)请其矢,盛(之)以锦囊

岂独(庄宗之困于)伶人也哉

(庄宗)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于)庙

4、被动句

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

5、固定句式

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七、一词多义

1、盛

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兴盛)

请其矢,盛以锦囊(装)

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旺盛)

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强盛)

2、困

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围困)

智勇多困于所溺(困扰)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困厄)

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困难)

3、告

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告诉)

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祭告)

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禀告)

4、微

祸患常积于忽微(微小的事)

微指左公处,则席地倚墙而坐(悄悄地)

从数骑出,微行入古寺(为隐藏身份而改装)

微斯人,吾谁与归(如果没有)

5、其

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副词,应当,一定)

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语气词)

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代词,他)

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大概,表揣测语气)

参考资料:

1、中学语文课程教材研究开发中心 .高中标准教科书《语文:中国古代诗歌散文鉴赏》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2006 :88 .

赏析

北宋初期,薛居正编写《五代史》(《旧五代史》),认为王朝的更迭是由于天命所致,欧阳修对此不以为然。他自己动手撰写成了七十四卷的《五代史记》(《新五代史》),以史为鉴,以期引起宋朝统治者的警惕。《新五代史》问世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薛史不再被世人重视。欧阳修发议论喜欢用“呜呼”。《东皋杂志》的作者说:“神宗问荆公(王安石)‘曾看五代史否?’公对曰‘臣不曾仔细看,但见每篇首必曰呜呼,则事事皆可叹也。’余为公真不曾仔细看;若仔细看,必以呜呼为是。”这正说明了欧阳修编写这部史书的用意。

这篇序文与其说是写伶官,不如说是写庄宗。李存勖是一位英武果断之人,打仗时勇谋兼备。作者写他由盛转衰,教训十分深刻,十分惨烈。作者先从王朝更迭的原因写起,落笔有力,足警世人。这正是陆机在《文赋》中讲的“立片言以居要”。应该说,欧阳修的历史观比薛居正深刻,他认识到了“人事”的重要性。然后,作者回顾历史,概述了庄宗临危受命的情景。这段描述,言简意赅。随后,作者用对比的手法描述了庄宗由盛转衰的过程。这是文章的重点。“方其……可谓壮哉!”极言庄宗志得意满,又为下文张本。“及仇雠已灭……何其衰也”,犹如从万丈高空跌落下来,与先前形成强烈反差。这样的对比给读者的印象极为深刻。作者的目的并不在于描述景象,而是总结历史教训。开头的“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虽然否定了天命之说,但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观点。当描述完庄宗由盛转衰的过程后,作者开始总结历史教训了。他先引用古书上的话,意在告诉读者,这个道理古人已经知道,庄宗没有记住前贤的话。然后作者道出自己的体会:“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读者至此,会很自然地想起另一位先哲的名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贤明之人都有些相同的见解。

从庄宗的盛衰史中,我们还可以得出这样的认识:敌人往往是自己生存的必要条件。有敌人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因为他能使你警钟长鸣。庄宗之所以“壮哉”,就是因为敌人存在,激励他发愤努力,完成先王未竟的事业,告慰先王在天之灵。当敌人被消灭后,天下平定,庄宗就失去了警戒之心,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从此便沉溺于声色之中,在“逸豫”中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国家。像庄宗这样的人,他的敌人被消灭,也就预示着他自己开始走下坡路。

欧阳修在文章最后写道:“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庄宗不是一朝而蹈死地的,他也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最后死在自己宠幸的伶人手里。这个现象启示我们,打倒自己的,往往是自己身边的一些人和事,或者就是自己。这些因素由小积大,由少积多,最后来个总爆发。这就启示我们,要防微杜渐,发现不良的苗头,立即改正,如此才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欧阳修的这句话,其实是写给北宋最高统治者看的。北宋王朝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政权,正是因为不能自强,所以最后也落得个“身死国灭”。历史就是这样无情,也是这样惊人地相似。

沈德潜评论本文:“抑扬顿挫,得《史记》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此言达哉!

写作艺术

第一,选材与剪裁。

本文属于史论性质,而用的主要是归纳论证方法。运用这种论证方法关键在于准确地选择具体事例。本文所用的主要事例是“晋王三矢”的故事,作者对此是下过一番选材和剪裁工夫的。任何历史家撰写历史都会面临两项要求,即记事既要全面,又要可信,但二者往往发生矛盾。为了全面最好能“有闻必录”,但所闻未必可信,所以又要遵守“无征不信”的原则。“晋王三矢”的故事在当时社会上是有影响的。所以宋初王禹在《五代史阙文》对此作了记录,以弥补薛居正等人所编的《旧五代史》的缺陷。欧阳修撰写《新五代史》,如果仍然不用这条材料,恐怕难免被人讥为疏陋;而如果加以引用,却又无法证明它确实可信。因此他采用了一种巧妙的处理方法:在《新五代史》的《庄宗本纪》中不用这条材料,表现了应有的谨严态度;同时却把这条材料写进《伶官传》的“序”中,并且加上“世言”二字,这就恰当地表明了这个材料的社会影响及其可信程度。这一处理不但解决了求全与求信的矛盾,而且对《伶官传序》来说还是一种积极的选材。因为序中如果再拿一些《庄宗本纪》写过的事来发议论,未免重复无味;而“晋王三矢”故事既是《庄宗本纪》所未记的,用在这里便显得新鲜,而且很有助于论证本篇的中心论点。这正是一石二鸟恰到好处。同时作者又通过恰当剪裁来突出这个事例。全文想说明“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写得比较详细的只是这个“晋王三矢”的故事,加上兴亡两种不同结果,此外并没有写李存勖如何“忧劳”,又如何“逸豫”。然而读者对他从“忧劳”发展到“逸豫”却已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就叫做“存大而略小,举重以明轻”,表现了相当高的写作艺术。

第二,叙事议论的波澜。

《新五代史·伶官传序》篇幅不长,但由于叙事议论配合恰当,行文中又注意了轻重缓急节奏的变化,所以整个文章显得波澜起伏,很有厚度。例如“晋王三矢”故事叙述相当充分,笔势则比较平缓;等到摆完这个生动事例之后,便立即用繁弦促节把文章推向高潮:“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这两个长句,一扬一抑,大起大落。前者好像驾机起飞,直指长空;后者又似高山坠石,一落千丈,这就形成了全文中一个很有声势的大波。再则两个长句分别用“可谓壮哉”“何其衰也”两个分句感叹作结,也是又唱又叹,遥遥相对,使人感到笔墨酣畅,痛快淋漓。大波过去以后,下文还有小波与之呼应配合,这就是“故方其盛也”至“为天下笑”各句。这样便显得笔有余力,文不单薄。本文的中心论点在于宣扬“忧劳兴国”“逸豫亡身”的道理,因此对李存勖的扬和抑的对比度越大,便越能证明作者所要宣扬的道理。所以文章中出现的波澜正是为表现中心论点服务的。

第三,语言的锤炼。

锤炼语言不是为了卖弄词藻,而是为了准确而充分地表现主题。《新五代史·伶官传序》为了突出“忧劳”和“逸豫”的对比,很注意使用对称的词句。例如“人事”和“天命”、“盛”和“衰”、“得”和“失”、“难”和“易”、“成”和“败”、“兴”和“亡”等等,这些对称的词,散见于全篇。再从句子上看,本文更有骈散结合的特点。欧阳修是著名的古文家,原则上是反对骈文的;但他没有陷入形而上学,而是很善于运骈入散、以散破骈,使句式多彩而富有表现力。本文在这一点上尤其突出,凡是叙事议论吃紧之处,作者都着意锤炼了四六成文的对偶句,例如“虽曰天命,岂非人事”,“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一夫夜呼,乱者四应”,“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等等,这些句子都是经过锤炼的,很有助于造成鲜明的对比感。另外本文还比较多用转折句、疑问句和感叹句。前人说欧阳修的说理文“一唱三叹”,富有感情色彩,看来这和用语上的“三多”也不无关系。因为转折句使语气委婉,疑问句给读者留下思索和回答的空隙,这两种句子用得好都可以增加文章的情致;至于感叹句更是直接地表露着感情。当然本文之富于感情色彩,根本上是由于作者对北宋封建统治者满怀忠厚恻怛之情,这是应加识别的。但作为写作经验来看,欧阳修能够把说理文写得颇有情味,这还是值得研究的。

参考资料:

1、《历代名篇赏析集成》下册,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年版

语言特色

⒈语言委婉,气势充沛

本文作为一篇总结历史教训,为在世及后世君主提供借鉴的史论,毫无生硬的说教,而是娓娓道来,婉转动人。即使是在慨叹庄宗败亡时,也只是寓惋惜之意而无责难之词,可谓意正言婉。全文从“呜呼”起笔,到“岂独伶人也哉”收尾,一叹再叹,以叹始终,于反复叹咏之中显现委婉的韵致。在议论的文字中,多用反问句、疑问句,使说理委婉而令人深思;多用对称语句,特别是在关键的地方,采用语言凝练、对仗工整的格言式的骈句,造成鲜明的对比感和节奏感;适当运用长句,调节语势,有张有弛。疑问句、感叹句与陈述句,骈句与散句,长句与短句,错综有致,读起来抑扬顿挫,一唱三叹,感情饱满,气势充沛。清代文学家沈德潜认为《伶官传序》:“抑扬顿挫,得《史记》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后来做史论的人往往学这种抑扬顿挫的笔法。

⒉文笔酣畅,波澜起伏

文章开篇突兀而起地提出论点,马上落到立论根据上,再落入“晋王三矢”的叙事,又语势猛然一升,发出对庄宗之“盛”赞叹,而后语势陡然一降,发出对庄宗之“衰”的悲叹,继而步步紧逼,设疑问、引古语而得出“自然之理”,然后再次评论庄宗盛衰,语势再升再降,在大起大落之中引出发人深省的教训,戛然而止,将全文的语势稳稳地落在结尾上。篇幅虽短小,却写得起伏跌宕。全文一气呵成,淋漓酣畅。

⒊平易自然,简约凝练

文中没有佶屈聱牙的措辞,也不堆砌词藻,用平实的语言生动地叙说事例,深入地说明道理,语言平易近人,自然晓畅。叙事不枝不蔓,议论简明扼要,其中一些格言式的对称语句,如“满招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句式整齐,言简意丰,发人深省。

论证方法

例证法

本文属于史论。写史论一般都要使用例证法,以论带史,以史证论。运用这种方法,关键在于准确地选择典型事例。本文第一段就提出以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史实为论据,但在具体选材上,却以“晋王三矢”这一不能确定为史实的传说作为事例,并加以详述,体现了作者精于选材的匠心。文章并没有写庄宗如何“逸豫”,但通过“晋王三矢”这一典型的、生动的事例,充分地体现了庄宗的“忧劳”,突出了“人事”的作用,再辅之以评论庄宗盛衰时所涉及的点滴史实,就使人对于庄宗的由“盛”而“衰”、由“忧劳”到“逸豫”不言而明,达到了以材料论证观点的目的,起到了以古鉴今、举一反三的作用。

对比论证法

本文的中心论点是盛衰之理,由于人事。这一论点本身就是一个既正反对立又合而为一的命题。作者运用了—组组简洁强烈的对比,人事与天命、盛与衰、得与失、难与易、成与败、兴与亡、忧劳与逸豫,说明成败之迹皆出于人事。全文以“盛衰”二字贯穿始终,从“盛”“衰”两个方面,围绕着“人事”进行层层深入的对比论述。本文的对比论证在总体上着眼于“盛”“衰”与“忧劳”“逸豫”的因果关系,从中心论点到论据,从论证过程到结论,不论是所用的事例或史实,还是作者抒发的感慨和议论,都是对比性的。通过正反两方面的鲜明对比,既突出了中心论点,使说理深刻、透彻,也使文章一气贯通,前后呼应,脉络清晰,结构严谨。

内容和结构

这篇文章是欧阳修为《新五代史·伶官传》作的序。文章总结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得天下而后失天下的历史教训,阐明了国家盛衰取决于人事,“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讽谏北宋统治者力戒骄奢,防微杜渐,励精图治。

本文共四段,可以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段)提出盛衰由于人事的论点,并提出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这一立论的根据。

文章以“呜呼”的感叹突兀而起,一起笔就发出对历史的深沉感慨。接着用转折关系的反问句,强调人事的作用,提出中心论点:盛衰之理,由于人事。这一叹一问,一退一进,不仅使论点醒人耳目,而且为全文定下了叹惋的基调。接着点出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说明立论的历史根据。“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这一“得”一“失”,与论点中的一“盛”一“衰”相应,并领起下文。

第二部分(第二、三段),论证中心论点。

第二段承上叙事,详述庄宗接受并执行晋王遗命的事例。

上段既然提出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可以为证,这段接下来自然先写得天下的情况。关于庄宗得天下的过程已经写入《新五代史》中的《唐本纪》,此处再写未免重复,也造成文势的拖沓,而且不合序论的体制,所以这一段选用了“晋王三矢”的故事。这一故事属于传说,不能确定为史实,因此,包括《新五代史》在内的正史均未收入。但这个故事在当时社会有相当的影响,宋初王禹在《五代史阙文》中对此做了记载。这个故事生动而又有典型意义,能给人以新鲜感,其精神也符合晋王和庄宗的情况,所以欧阳修把它选入文中。为了慎重,在前面加了“世言”二字。这一故事是中心论点的主要例证,是支撑中心论点的有力论据,也是下文议论的依据。

这一段以“三矢”贯穿前后,分两层来写。第一层是庄宗接受遗命,先写晋王赐三矢,次写晋王遗命,详细交待赐矢原因,再写庄宗将三矢“受而藏之”;第二层是庄宗执行遗命,写庄宗出师、征战以三矢励志,大告成功,还三矢于先王。其中着力写庄宗对三矢的恭谨态度。从庄宗“受而藏之于庙”,以及“其后用兵”的举动,可以看出他接受遗命,矢志复仇的决心和意志,这正是他得天下的原因。“受”“藏”“遣”“告”“请”“盛”“负”“驱”“纳”等词,描绘出庄宗忠实执行父命的形象,概括了庄宗全盛时期的征战情况,体现了庄宗的“忧劳”,突出了“人事”的作用,这就为下面的议论做了准备。这一段叙事语势比较平缓,没有任何议论,但却寓论点于叙事之中,以叙事论证了论点,与第一段的“盛”和“得天下”相照应。全段叙事欲抑先扬,为下文写“抑”张本。

第三段转而议论,评论庄宗的盛衰,阐明中心论点。

这一段由叙事转入议论。先以饱蘸感情的笔墨赞叹庄宗的成功,用“意气之盛”回应文章开头的“盛”字和“得天下”三字,并顺承第二段的叙事;继而慨叹他的失败,用“何其衰也”回应文章开头的“衰”字和“失之”二字,并转承第二段的叙事。这一大起而至大落的转折,将庄宗极盛和极衰的两种情形作了极强烈的对照。同是一个人,由“盛”转“衰”,变化如此巨大、鲜明,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下面连用两个设问句,前一句以反问的形式否定“得之难而失之易”的说法,后一句强调成败得失“皆自于人”。这样设问既引人深思,又寓结论于疑问之中。接着引《尚书》中的话作答,并顺势从中引申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这就对庄宗的“成败之迹”做了概括,点明了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原因,说明“盛”“衰”异时,截然相反,本源在于“人事”,与开头提出的论点相照应,是论证所得的结论,揭示了所谓“人事”的内涵。

第三部分(第四段)进一步议论,引出教训,总结全文。

本来行文到第二部分,论点已得到证明,似乎可以结束了,可是作者又进一步议论。用“故”字承接上文,再次评论庄宗的盛衰,以“莫能与之争”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引出“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的教训,得出具有更普遍意义的结论,强调能使人逸豫亡身的不仅限于溺爱伶人,如果小看“忽微”,沉溺于声色犬马的逸乐之中,忘记忧劳兴国的至理,同样会导致身死国灭的下场。作者在这里含蓄地批评朝政,讽谏北宋统治者不要忘记历史教训,意味十分深长。这就使事理更具有现实的针对性,更具有普遍性。

欧阳修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汉族,吉州永丰(今江西省永丰县)人,因吉州原属庐陵郡,以“庐陵欧阳修”自居。谥号文忠,世称欧阳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与韩愈、柳宗元、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合称“唐宋八大家”。后人又将其与韩愈、柳宗元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 ► 欧阳修的诗词 ► 欧阳修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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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无君,无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贤季子也。何贤乎季子?让国也。其让国奈何?谒也,馀祭也,夷昧也,与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爱之,同欲立之以为君。谒曰:“今若是迮而与季子国,季子犹不受也。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为君,而致国乎季子。”皆曰诺。故诸为君者皆轻死为勇,饮食必祝,曰:“天苟有吴国,尚速有悔于予身。”故谒也死,馀祭也立。馀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长庶也,即之。季之使而反,至而君之尔。阖庐曰:“先君之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故也。将从先君之命与,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如不从先君之命与子,我宜当立者也。僚恶得为君?”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乎季子。季子不受,曰:“尔杀吾君,吾受尔国,是吾与尔为篡也。尔杀吾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君子以其不受为义,以其不杀为仁,贤季子。则吴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为臣,则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吴季子之名也。春秋贤者不名,此何以名?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也。季子者,所贤也,曷为不足乎季子?许人臣者必使臣,许人子者必使子也。

李将军列传

  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纪。广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尝从行,有所冲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吴楚军时,广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击吴楚军,取旗,显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广将军印,还,赏不行。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于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后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三人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遂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马,望匈奴有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于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胡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于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亦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刀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侯,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后,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其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行十余里,广详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余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于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顷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颍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后韩将军徙右北平。于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余年,家无余财,终不言家产事。广为人长,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阵,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居顷之,石建卒,于是上召广代建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后将军,从大将军军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后三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

  初,广之从弟李蔡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蔡积功劳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军,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广曰:“吾尝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余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后二岁,大将军、骠骑将军大出击匈奴,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是岁,元狩四年也。

  广既从大将军青击匈奴,既出塞,青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而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从大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时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军亡导,或失道,后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遇前将军、右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

  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

  广子三人,曰当户、椒、敢,为郎。天子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于是天子以为勇。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广死军时,敢从骠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壖地,当下吏治,蔡亦自杀,不对狱,国除。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居岁余,去病死。而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于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衰微矣。

  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

  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于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余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且引且战,连斗八日,还未到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余亡散得归汉者四百余人。

  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牡丹亭记题词

  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传杜太守事者,仿佛晋武都守李仲文、广州守冯孝将儿女事。予稍为更而演之。至于杜守收考柳生,亦如汉睢阳王收考谈生也。

  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娘子军
宋代〕 孔平仲 撰

  唐高祖之第三女,微时嫁柴绍。高祖起兵反隋,绍与妻谋曰:“尊公欲扫平天下,绍欲迎接义旗,二人同去则不可,吾独行又俱后害,未知机如何?”妻曰:“公宜速去。予一妇人,临时自为计。”绍即间行至太原投高祖。妻乃归酃县,散家资,起兵以应高祖,得兵七万人,颇多为女子,与太宗俱围京城,号曰娘子军。京城平,封为平阳公主。

陈涉起义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适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陈胜曰:“天下苦秦久矣。吾闻二世少子也,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也。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天下唱,宜多应者。”吴广以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忆秦娥·秋萧索
宋代黄机

秋萧索。梧桐落尽西风恶。西风恶。数声新雁,数声残角。

离愁不管人飘泊。年年孤负黄花约。黄花约。几重庭院,几重帘幕。

满江红·仙姥来时
宋代姜夔

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旌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命驾群龙金作轭,相从诸娣玉为冠。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佩环。

神奇处,君试看。奠淮右,阻江南。遣六丁雷电,别守东关。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

雨晴后步至四望亭下鱼池上遂自乾明寺前东冈上归二首·其一
宋代苏轼

雨过浮萍合,蛙声满四邻。

海棠真一梦,梅子欲尝新。

拄杖闲挑菜,秋千不见人。

殷勤木芍药,独自殿余春。

采桑子·年年才到花时候
宋代佚名

年年才到花时候,风雨成旬。不肯开晴,误却寻花陌上人。

今朝报道天晴也,花已成尘。寄语花神,何似当初莫做春。

鹧鸪天·绿橘梢头几点春

绿橘梢头几点春。似留香蕊送行人。明朝紫凤朝天路,十二重城五碧云。

歌渐咽,酒初醺。尽将红泪湿湘裙。赣江西畔从今日,明月清风忆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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