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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卷五·秦生

莱州秦生制药酒,误投毒味,未忍倾弃,封而置之。积年余,夜适思饮,而无所得酒。忽忆所藏,启封嗅之,芳烈喷溢,肠痒涎流,不可制止。取盏将尝,妻苦劝谏。生笑曰:“快饮而死,胜于馋渴而死多矣。”一盏既尽,倒瓶再斟。妻覆其瓶,满屋流溢,生伏地而牛饮之。少时,腹痛口噤,中夜而卒。妻号,为备棺木,行入殓。次夜,忽有美人入,身不满三尺,径就灵寝,以瓯水灌之,豁然顿苏。叩而诘之,曰:“我狐仙也。适丈夫入陈家,窃酒醉死,往救而归,偶过君家,彼怜君子与己同病,故使妾以余药活之也。”言讫不见。余友人邱行素贡士,嗜饮。一夜思酒,而无可行沽,辗转不可复忍,因思代以醋。谋诸妇,妇嗤之。邱固强之,乃煨醯以进。壶既尽,始解衣甘寝。次曰,竭壶酒之资,遣仆代沽。道遇伯弟襄宸,诘知其故,因疑嫂不肯为兄谋酒。仆言:“夫人云:‘家中蓄醋无多,昨夜已尽其半;恐再一壶,则醋根断矣。’”闻者皆笑之。不知酒兴初浓,即毒药甘之,况醋乎?此亦可以传矣。

译文

莱州人秦生,在炮制药酒时,误加了有毒的配料,但舍不得丢弃,于是将其封存起来。过了一年多,秦生夜里想喝酒,可哪里都找不到酒。他突然想起了存放的毒酒,打开封印,一股浓郁的酒香涌出,馋得他口水直流,无法自控。秦生端起酒杯准备品尝,妻子极力劝阻。秦生笑着说:“痛饮而死,比让酒馋死渴死强多了。”喝完一杯后,他再次倒酒,妻子推倒了酒瓶,酒水洒满地,秦生便趴在地上像牛一样地大喝特喝。没过多久,秦生肚子感到剧痛,无法言语,半夜间便不治身亡。妻子悲痛欲绝,备好棺材准备入殓。第二天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不到三尺的美女,她径直来到停尸的厅堂,用碗中的水灌入秦生口中,秦生顿时复活。夫妻磕头谢恩,询问美女是谁,她说:“我是狐仙。刚才我丈夫到陈家偷酒喝,醉死在那里,我去救他回来。路过你家时,他怜悯你与他同病,所以让我用剩下的药把你救活。”说完便消失无踪。我的朋友贡士丘行素,嗜好喝酒。一天夜里想喝酒却无处去买,焦急得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实在忍受不住了,便想以醋代酒。他与妻子商量,妻子嘲笑他。他再三催促妻子拿醋,最终妻子只得端来一壶热醋。他喝完一壶醋后,便脱去衣物,安然入睡。第二天,妻子拿出一壶酒的钱打发仆人去买酒,半路上遇到丘行素的叔伯弟弟丘襄宸,丘襄宸问清缘由,便怀疑嫂子不肯为哥哥买酒。仆人解释道:“夫人说:‘家里存的醋本就不多,昨晚已经喝掉了一半,如果再喝一壶,恐怕醋就用完了。’”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好笑。岂不知在酒兴正浓时连毒药都甘之如饴,何况是醋?这事也可以流传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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