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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卷三·丐僧

济南一僧,不知何许人。赤足衣百衲,日于芙蓉、明湖诸馆,诵经抄募。与以酒食钱粟皆弗受,叩所需又不答。终日未尝见其餐饭。或劝之曰:“师既不茹荤酒,当募山村僻巷中,何日日往来于膻闹之场?”僧合眸讽诵,睫毛长指许,若不闻。少旋又语之,僧遽张目厉声曰:“要如此化!”又诵不已。久之自出而去,或从其后,固诘其必如此之故,走不应。叩之数四,又厉声曰:“非汝所知!老僧要如此化!”积数日,忽出南城,卧道侧如僵,三日不动。居民恐其饿死,贻累近郭,因集劝他徙。欲饭饭之,欲钱钱之,僧瞑然不动,群摇而语之。僧怒,于衲中出短刀,自剖其腹,以手入内理肠于道,而气随绝。众骇告郡,藳葬之。异日为犬所穴,席见;踏之似空,发视之,席封如故,犹空茧然。

译文

济南有一个和尚,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光着脚,穿着百衲破衣,每天在芙蓉和明湖等会馆念经化缘。人们给他酒食、钱、粮米,他都不要,问他要什么,又不肯回答。从来没有人见他吃过饭。有人劝告和尚道:“既然禅师不食酒肉,不妨到荒僻的村落街巷去化缘,何必天天往来于这些喧闹场所呢?”和尚闭目诵经,眼睫毛长达一指,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片刻后,有人再次重复了这番话。和尚突然睁开眼睛,严厉地说道:“就要如此化缘!”随后又开始专心念经。和尚念了好久才径自离去。有人跟在他身后,再三问及他为何如此行事,但和尚只顾前行,一言不发。追问者再三再四,和尚终于厉声答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老僧就是要如此化缘!”几天后,和尚突然出现在南城门外,僵卧在路边,三天三夜都没有动弹。居民担心他会因饥饿而死,因此纷纷聚集在他周围劝他离去,表示只要愿意离开,要饭有饭,要钱有钱。老僧仍然双目紧闭,毫不动摇。众人于是摇晃他的身子劝告他。和尚大怒,从袈裟中拔出一把短刀,剖开自己的肚子,将手伸入其中,在路上整理自己的肠子,最后气绝身亡。众人大感惊慌,将此事报告给了官府。官府派人匆匆将他埋葬。几天后,一群野狗在和尚的坟墓上挖开一个洞,露出了席子。人们踩了一下,发现席筒子好像是空的。打开一看,裹尸的席子完好如初,尸体却已经不见了,就像是一只空蚕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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