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迎春新春归,暗黄著柳宫漏迟。
薄薄淡霭弄野姿,寒绿幽泥生短丝。
锦床晓卧玉肌冷,露脸未开对朝暝。
官街柳带不堪折,早晚菖蒲胜绾结。
译文
上高楼,眺望春色,喜迎新春;柳枝染上了鸭黄色,白天已变长。
云雾迷蒙,似淡又浓,抚弄原野;小草在春风中萌动,细丝如发梢。
初春之晨,锦床美人,玉肌还冷;面对着朦胧的微光,睡眼惺忪。
京师大街,柳丝如带,不堪攀折;菖蒲抽出长长剑叶,很快能打结。
注释
宫漏:宫中的漏壶。古代用铜壶贮水,分层漏滴,中有标尺,以计时刻,称为漏壶。
迟:白日渐长。
淡霭:轻烟薄雾。
幽泥:正月风尚寒。
脸:宋蜀本作,“睑”。
朝暝:曙色昏朦。
官街:京师大街。
菖蒲,又名水剑草。李时珍∶“菖蒲,乃蒲类之昌盛者,故曰菖蒲。”又,《吕氏春秋》∶“冬至后五十七日,菖始生。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于是始耕。则菖蒲、昌阳又取此义也”。
诗歌共八句话,可分三层来看。前四句写眼前春,用眼观察;五六句写心中春,用心感知;后两句写明日春,出于想象。有时间的推移,但不是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有一种意识流的存在;也有空间的变化,变化也是按照意识流的劲头来的。 出于观察的需要,也是心情的需要,诗的首句以动作开始。“上楼”,走上楼来,有时觉得跑上楼来可能更贴近诗中女子的心情,春天来了,大地充满生机活力,她也有了活力。一路小跑来到高楼,极目远眺,感受春意,也温暖自己的青春肌体,快乐的心情是有的,一“迎”字彻彻底底地透露出她此时的心情。如果没有快意的事情,就无须“迎”它。连用两个“春”字,强调了所迎之物,所为何事。又因为楼上赏春,眼前便得以看得远、看得透。春天回来了,视野由近及远,看见了街道上的柳树,旷野里的晨雾,土地上的青草。它们全都生机勃勃,带着笑脸和心情,也带着希望和使命。柳芽才现,刚刚露头,小嘴微撮,嫩脸含羞,所以是“黄”色。到了明天柳叶吹笛的时候,便是碧绿,嫩绿,翠绿。又因为稚气未脱,春寒冻脸,未全展开,便“黄”也不是金黄、嫩黄、鹅黄之类的颜色,而是暗黄。李贺善于营造好词,巧饰颜色。“暗黄”以及下文的“淡霭”、“寒绿”、“野姿”、“玉肌”等词,颜色绚丽,情趣雅致,就给人不一样的视觉快感。 动词使用得也好,不说柳条鼓出嫩芽,而说暗黄“著”柳,用词传神,这“春”绿才现,淡得几乎看不见黄色似的,好像是用画笔点染到柳枝上去一样。“弄”字,在张先的名句“云破月来花弄影”里出尽了风头。但是不要以为李贺是抄手,他是唐朝人,张先是宋朝人,隔着几百年呢。这“弄”字一用,可以看出旷野上薄薄的晨雾在飞翔,在聚集,在流动,在飞散,或起或浮,或浓或淡,或静或动,深浅不一,高下相依。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春天来临的时候,脱掉了冬日的厚袄,走出了紧闭的家门,出来撒野来了。当然它脚下的草坪还不能用绿草如茵来形容,李贺也不用他的恩师韩愈的“草色遥看近却无”来描绘,他有自己的天才创造。“短丝”,一写小,“短”嘛;二写细,“丝”嘛。虽然天还“寒”,风尚“幽”,但是它是春天的使者,及时报春来了,也“绿”了起来,虽然是“寒绿”。眼前的这幅春景,或者说是早春、嫩春,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充满期待啊! “宫漏”变迟,夜晚已短,白日见长,但是有人还没有适应,睡觉的生物钟还是没有调节过来,有点春困呢。乍暖还寒,还是有点冷,还是想在床上多躺一时。看诗中这女子,卧在锦床上,肌肤如玉,贵妇人是一定的,懒散也是一定的。早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纱丝丝缕缕地照亮了她的房间、温暖着她的被褥、抚摸着她的脸颊,她还是不起来,甚至连眼都不想睁开。困吗?有点。懒吗?也有点。是不是有意的奢侈着青春,感知春天给她的恩惠,明知需要起来而享受着春天的厚爱呢?有点儿吧!写早春,而写女子,还是一位缱绻美丽的女子,李贺不是恋爱了吧!不是的,还是为了写春天,而且为了突出一“早”字。“玉肌冷”,是早春的特色,春寒料峭;“脸未开”,是早春的心理,不想早起。写人,还是为了写景,写春。
李贺擅长齐梁艳体,从早先的这支成名曲也可窥见一斑。 面对如此胜景,畅想一下未来还是可以的,但是这未来不是太远,是“早晚”。不是总有一天,是就这几天。别看街道上的柳条柔韧性不好,还没有彻底地被“春”驯服,还有冬天的干涩,但是毕竟这是春天。春天已经来了,还愁吗?你看那菖蒲,就在这早晚,就是这几天,完全可以折叠、绾成心结。那柳条成“带”,杨柳依依,如烟似雾的可人模样,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一首诗里写柳凡两次,首曰“暗黄”,次曰“柳带”,含义不同,用法各异,也是大胆地尝试,或者是对才华的自负吧。按照黎简的话来说,真是“具见细心”,观察仔细,写得细致。而和常人所见、所写,全不相复,自出胸臆。 这首诗用词创新,观察细致,写人绮艳,写景生动,把早春气息表达得有活力,有生机,有层次。虚实结合的手法,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之情。这早晚就要来临的醇春,是不是作者心中理想的春天呢?
此诗可能为元和二年(807)河南府试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