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作年时别泪看,西窗蜡炬尚汍澜。不堪重梦十年间。
斗柄又垂天直北,官书坐会岁将阑。更无人解忆长安。
译文
静夜无人时的悲啼,请不要当成是当年的别泪,西窗的蜡烛,在风前犹自烛泪纵横!十年间的情事啊,那堪在今宵重梦。
北斗七星的斗柄又垂在天空的正北方,客中的愁绪,在一年将尽时更为加剧了。这时啊,恐怕再没有人在怀念京城中的我了。
注释
浣溪沙: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此调分平仄两体,字数以四十二字居多,正体双调四十二字,上片三句三平韵,下片三句两平韵。
漫作:姑且当作。
年时:当年。
汍澜( wán):泪流貌。《后汉书·冯衍传》:“泪澜而雨集兮。”
斗柄:北斗七星,第一至第四星象斗,第五至第七星象柄。
官书:官府的文书。
会(kuài):计算。
岁将阑:一年将至。
解:懂得。
参考资料:
1、陈鸿祥.王国维年谱.齐鲁出版社.1991.211
2、叶嘉莹.王国维词新释辑评.中华书局.1991.389-392
“漫作年时别泪看,西窗蜡炬尚汍澜”这两句诗,若仅从意义层面考量,而不拘泥于平仄格律,其实更自然的表达顺序应是先述说蜡烛,再引出别泪。这是因为诗人独自坐在客舍的西窗之下,目睹着蜡烛的燃烧,由此触景生情,忆起了已故的妻子。蜡烛在燃烧过程中流淌下的蜡油,一滴一滴,宛如人的泪水,尤其是那红色的蜡油,更易令人联想到“红泪”或是“血泪”,象征着内心深处的哀伤。夫妻两人聚少离多,后来天人永隔,所以是,“不堪重梦十年间”。这三句,眼前的形象中叠加着过去的形象,真实的形象中叠加着象喻的形象,而这一切又都在无声地倾诉着作者内心对妻子深深的思念和愧疚。
“斗柄又垂天直北,官书坐会岁将阑”两句都是说时间已到岁暮,但其中也含了对时光匆匆流逝以及客居他乡的失意与哀愁。这一句,是以年终统计的例行公事来强调一年的光阴马上就要结束了。王国维初到北京住在罗振玉家中,生活上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而且他对北京官场的人事环境也并不满意。
在岁暮的夜晚,在客舍的窗下,被失意的阴霾所笼罩,不难想象一个人在这种情境下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会是如何地深切。然而,他的家乡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王国维的父亲在前一年的冬天已经离世,而他的妻子也在这一年刚刚逝去,是“更无人解忆长安”。
“更无人解忆长安”,出于杜甫诗句。杜甫在安史之乱中把妻子儿女留在鹿州,自己到灵武去投奔肃宗,途中不幸被叛军掳至长安。在长安的日子里,他写下了一首饱含深情的相思之作《月夜》,表达对妻子的深切思念。“更无人解忆长安”,这一句里边不但包含他自己悼亡的悲苦,也包含了对小儿女的忧虑挂怀。而且,正是这种痛苦的感受更加使作者想到妻子在世时自己长年离家在外给妻子造成的伤害。因此,结尾这一句实际上又呼应了开头一句的“漫作年时别泪看”。
这首词的感发真切自然,它的景物,形象与口吻中都包含有真挚的感情,因此能够给读者一种直接的感动。
参考资料:
1、叶嘉莹.王国维词新释辑评.中华书局.1991.389-392
《浣溪沙·漫作年时别泪看》是清末民初词人王国维创作的词作,收录在《人间词》乙稿之中。王国维在他的妻子莫氏去世后曾写过好几首悼亡词,这首诗是其中之一。该词上半片具体描写,通过寒夜,孤坐,对蜡,流泪,回忆夫妻俩十年过往;下半片从回忆到现实,通过往昔对比,更显如今凄凉。王国维一直反对用典过多,这首却一反常态用典颇多。
这首词是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王国维还海宁料理莫夫人的丧事,回到北京所作。当时三个儿子,分别八岁,六岁,三岁。王国维回忆起1896年10月与莫氏成婚后不久就离家去了上海。而莫氏1907年8月病危,王国维从北京赶回海宁十天之后莫氏病亡。二人结婚十年聚少离多,王国维思念在此,有负夫人,于是写了不少悼亡莫氏词作,本首词便是其中之一。
参考资料:
1、陈永正.王国维诗词全编校注.岳麓出版社.198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