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间唯畏大风。冬月风作有渐,船行可以为备,唯盛夏风起于顾盼间,往往罹难。曾闻江国贾人有一术,可免此患。大凡夏月风景,须作于午后,欲行船者五鼓初起,视星月明洁,四际至地,皆无云气,便可行,至于巳时即止。如此无复与暴风遇矣。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江湖上人们最怕大风。冬天刮风是慢慢变大的,船家能提前准备,可夏天风常常一下子就刮起来,让人来不及防备,容易遇险。我听说江上做生意的人有个办法,能避开这危险。夏天暴风大多午后才会起,想行船的人,五更天就得起床,看看星星月亮亮不亮,四周天空到地面有没有云,要是都没有,就可以行船,不过到上午巳时就得停船。这样就不会碰到暴风了。
注释
江湖间:指来往于江河湖泊之中的行船。
冬月:冬天。
有渐:有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
顾盼间:形容迅速,时间短。
罹难:遭遇祸难,亦谓遭受迫害或因意外事故而死亡。
江国贾人:来往于水上的商人。
风景:起风的征兆。
起:起身。
巳时:十二时辰之一,上午九时至十一时。
无复:不再。
简析
此文讲述夏月行船避风的经验,揭示出观察自然规律、顺应天时以规避风险的生活智慧。全篇以“闻”带叙,强化经验传承的真实性,文辞质朴无华而逻辑严密,其中所述“五鼓观天”之法,是对天文经验的转化,体现出古代劳动人民基于长期实践的自然认知。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
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者,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已危矣。
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余,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
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
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