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萧瑟懒追随,舞燕啼莺各自私。
窗下日长多得睡,尊前花老不供诗。
吾衰久矣双蓬鬓,归去来兮一钓丝。
想见篱东春涨动,小舟无伴柳丝垂。
译文
荒芜的园子冷落凄清, 我懒得去寻游观赏;燕子、黄莺不管人的心情而只顾自家欢乐。
白天愈来愈长,正好在窗下多睡一会儿;酒樽前花儿已经凋谢,不能再激发诗情。
我久已老(梦不见周公),只落得两鬓蓬乱;弃官回乡吧,跟一竿钓丝相伴。
可以想见竹篱东面,春水已经涨满;柳丝低垂的岸边,小船儿正孤单地摇晃。
注释
追随:追寻赶趁。
各自私:这里是说燕子、黄莺不管人的心情而只顾自家欢乐。
樽(zūn):这里指酒樽。
不供诗:不能提供诗的题材,不能激发诗情。
吾衰久矣:《论语·述而》:“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这里说“吾衰久矣”,委婉地表示了对当今久无周公这样的明主圣人的慨叹。
蓬鬓(péng bìn):鬓发蓬乱,是失志、失宠之态。鲍照《拟行路难》:“形容憔悴非昔悦,蓬鬓衰颜不复妆。”
归去来兮:陶潜有《归去来兮辞》表达弃官归田的心态。
篱东:隐指隐居之地。陶潜《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春涨动:春水开始增涨。春季涨水叫春涨。
参考资料:
1、陈衍选编.宋诗精华录全译 (下) (修订版):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3:第659页
这首诗颈联所谓“吾衰久矣双蓬鬓,归去来兮一钓丝”,反映的就是既然难遇明主,退隐才是正路的思想。其余各联首颔两联说荒园萧瑟、花鸟不通人情,自己也毫无情绪,典型地表现了刚刚从政治核心隐退时难免出现的苦闷消极情绪。转念一想,退隐方是上策(颈联),于是尾联提出:料想春水已涨,小船正停在岸边等待我驾舟泛游呢!全诗写心理活动,写思想情绪的变化,真实而深入;且全用形象的语言,显得含蓄而能尽意,表现了作者很强的艺术功力。
诗起笔描写暮春园景:园中已不再是百花争艳,而是又“荒”又“萧瑟”,可见其春老花残,落英狼藉。“懒追随”,透露出诗人已无游赏之兴。然而这“荒园”毕竟不乏“追随”者。那些燕与莺,又“舞”又“啼”,多么得意;但他们贪恋荒园,不过是因为腐枝败叶问小虫多,便于捕食罢了,故日“各自私”。这里,“各自私”的燕与莺,“萧瑟”的“荒园”,显然别有喻意,隐射时事,他联想到即将崩溃的南宋小朝廷,联想到朝廷中那班争权夺利的小人。颔联紧承首句。“日长”、“花老”,既点出暮春时令,也暗示诗人心绪。常言道:“欢愉恨夜短,愁闷觉日长。”昏昏醉眠,日长难遣,尊前花老,诗情难觅,于是止不住把满怀愁绪,直接抒写出来。
“吾衰久矣双蓬鬓,归去来兮一钓丝。”这是全诗的转折,也是全诗的点睛之笔。诗人由“花老”而联想到人老。这里“吾衰久矣”,既是字面义,也是暗用典。诗人巧借其意,以“吾衰久矣”慨叹当时南宋小朝廷不能振作,他所向往的大宋王朝一统天下的局面恢复无望。自己心力交瘁,回天乏术,只好“归去来兮一钓丝”——退归故里,隐居垂钓。“归去来兮”也是用典。陶渊明身处东晋行将灭亡之际,因不甘心向小人折腰,毅然抛弃官职,赋《归去来兮辞》,归隐故乡。诗人以陶渊明自况,表明了他的高洁情操。
诗到此,意旨已明,似无可说,但诗人荡开一笔,另辟新境:“想见篱东春涨动,小舟无伴柳丝垂。”好一幅江南水乡暮春图:春水漫漫,疏篱如屏,柳丝垂挂,小舟荡漾,该诗句描绘了一个美丽的意境。“小舟无伴”,那小舟似乎急切地等待诗人归来作伴哩。这里还需弄清“篱东”一词源于陶句“采菊东篱下”,后借指故园。这一联,不仅进一步渲染思归之情,而且这幅美好的暮春图,与开头那“萧条”的“荒园”,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更见诗人的爱憎和归意。“春涨动”、“柳丝垂”,还点明《春晚》诗题。
这首抒情诗深沉婉曲,寓愤世之情于暮春之景。描写景物,不作精雕细刻,意会即止;描写心境,也只略现迹象,巧妙用典,使情意表达委婉含蓄。
参考资料:
1、陈衍选编.宋诗精华录全译 (下) (修订版):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3:第659页
2、何庆善著.诗情词境堪吟哦:古典诗词学习例说:安徽大学出版社,2004.6:第171页
《春晚》是一首七言律诗。此诗先写暮春园景,接着把满怀愁绪,直接抒写出来;而后由“花老”而联想到人老,慨叹当时南宋小朝廷不能振作,也表明自己的高洁情操;末以一幅江南水乡暮春图作结,进一步渲染思归之情。这首抒情诗深沉婉曲,寓愤世之情于暮春之景;诗中描写景物,不作精雕细刻,意会即止;描写心境,也只略现迹象,巧妙用典,使情意表达委婉含蓄。
此诗作于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春。淳熙五年六月,范成大参知政事仅两个月,便因与孝宗政见不合而落职,回到故乡吴县,于是诗人怀着难遇明主想要隐退的心情写下了这诗。
参考资料:
1、陈衍选编.宋诗精华录全译 (下) (修订版):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3:第659页
秦地见碧草,楚谣对清樽。
把酒尔何思,鹧鸪啼南园。
余欲罗浮隐,犹怀明主恩。
踌躇紫宫恋,孤负沧洲言。
终然无心云,海上同飞翻。
相期乃不浅,幽桂有芳根。
尔家何在潇湘川,青莎白石长沙边。
昨梦江花照江日,几枝正发东窗前。
觉来欲往心悠然,魂随越鸟飞南天。
秦云连山海相接,桂水横烟不可涉。
送君此去令人愁,风帆茫茫隔河洲。
春潭琼草绿可折,西寄长安明月楼。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