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树间。
唶我!秦氏家有游遨荡子,工用睢阳强,苏合弹。左手持强弹两丸,出入乌东西。
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飞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
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射工尚复得白鹿脯。
唶我!黄鹄摩天极高飞,后宫尚复得烹煮之。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钓竿尚得鲤鱼口。
唶我!人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译文
乌鸦生子八九个,安然筑巢桂树梢。
哎呀!秦家有个浪荡儿,使用强弓硬弹手段高。他左手握着强弓,两颗弹丸在手,在乌鸦周围来回穿梭。
哎呀!一颗弹丸射出,击中了乌鸦的身体,魂灵儿悠悠上九天。想当初母乌鸦生这些小乌鸦时,还在南山的岩石间。
哎呀!人们哪里知道乌鸦的巢穴在哪里,那曲折幽深的小径又怎能通达?就连上林苑中的白鹿,也逃不过猎人的箭,被做成肉干。
哎呀!黄鹄展翅摩天飞,却仍难逃后宫的烹煮。鲤鱼藏在洛水的深渊里,却仍被钓竿钩住了嘴。
哎呀!人生命运早有定,生死何必去计较早晚。
注释
唶(jiè)我:乌鸦的哀叹之声。唶,感叹词。我,语尾助词。
游遨荡子:即荡子,游手好闲的人。“游”“邀”“荡”三字同义。
工:善于。
睢(suī)阳强:睢阳产的一种强弓。汉睢阳县,古宋国的都城,在今河南商丘市南。相传宋景公时有一个弓匠造了一张强弓(硬弓),能射几百里远。
苏合弹:用苏合香和泥制做的一种弹丸。苏合,即苏合香,西域月氏国所产的一种香料。
发:发射。中:射中。
南山:指终南山,在今陕西省西安市南。
人民:人类。安,怎么。
蹊径:狭窄的小道。窈窕(yǎo tiǎo):山径曲折幽长的样子。
上林苑:汉宫苑名,在今陕西西安西南,苑内放养禽兽,供皇帝游猎。
射工尚复得白鹿脯:是说射工射得白鹿,制成肉干。脯(fǔ),干肉。此指将自鹿肉制成肉干。
黄鹄:天鹅。
摩:触及。汉高祖刘邦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汉书·高帝纪》)
洛水:古水名,源出陕西洛南县冢岭山,东南流入河南省境,经洛阳至巩县注入黄河。
各各有寿命:谓各人寿命早已决定。
死生:偏义复词,谓死。这句诗是说人的寿夭由命,死的迟早又何须计较。这是诗人含着血泪的控诉。
参考资料:
1、余冠英 选注.乐府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11-12
2、曹道衡 选注.乐府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8-29
3、赵光勇.汉魏六朝乐府观止.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90-92
这首诗共计二十句,句式在五言、七言与九言间巧妙交错递进,每四句宛如一个乐章,其间穿插的叹辞“唶”,读来令人回肠荡气,情感深沉。从哀怨之深切与构思之奇妙来看,此诗完全能与《蜨蝶行》相提并论,这首诗完全可与《蜨蝶行》比肩、颉颃。
诗篇起始,“乌生”两句描绘了老鸦族群在桂树梢头筑巢、其乐融融的繁盛景象。然而,“唶我”一声叹息,瞬间将氛围扭转,揭示了老鸦突遭横祸、饮弹毙命的悲惨命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老鸦先是懊悔不应离山岩而栖桂树,继而放眼广袤天地,更添无限感慨:上林西苑中的白鹿、摩天高飞的黄鹄、洛水深渊中的鲤鱼,皆难逃命运的捉弄,成为人们捕杀的对象,最终化为餐桌上的佳肴。天地间仿佛布满了陷阱,处处暗藏杀机,诗人借此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对命运的迷茫、恐惧与无奈。末尾三句,如点睛之笔,深刻揭示了全诗主旨:命运无常,人生险恶。这不仅是作者在政治腐败、弱肉强食时代对人世的深沉感慨,更是对那个时代苦难深重的有力控诉。
《乌生》正与《蜨蝶行》一样,借自然界鸟禽、昆虫的遭际,抒写了社会中受迫害、受蹂躏者的凄惨命运。从表现方式看,均思致奇崛、意出尘外;而从反映现实的深广看,《乌生》更多耐人寻味的意蕴。作品采用寓言形式,形象生动而意蕴丰厚,富于浓厚的哲理色彩,从形式、技巧到内容都颇具特色。
参考资料:
1、赵光勇.汉魏六朝乐府观止.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90-92
2、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106-108
《乌生》是汉乐府中的一首寓言诗,属《相和歌辞·相和曲》。此诗通过对栖息桂树的乌鸦、遨游上林苑的白鹿、高飞摩天的黄鹄、藏身深渊的鲤鱼都无法摆脱惨死厄运的咏叹,表达了对时俗险恶,以致弱者命运无常的感慨,唱出了一曲当时人们对人生充满悲忧恐惧的哀歌。全诗构思别出心裁,形象生动而意蕴丰厚,富于浓厚的哲理色彩。
这首诗作于汉代。在西汉武帝之世酷吏横行时,人民频受无端的灾殃;在元帝、成帝之际,无端的灾殃亦源源不绝,于是那个时代的人们就有一种恐惧不安的心理。《乌生》即是那个乱世人们对人生充满悲忧恐惧的哀歌。
参考资料:
1、赵光勇.汉魏六朝乐府观止.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90-92
原夫箫干之所生兮,于江南之丘墟。洞条畅而罕节兮,标敷纷以扶疏。徒观其旁山侧兮,则岖嵚岿崎,倚巇迤,诚可悲乎其不安也。弥望傥莽,联延旷荡,又足乐乎其敞闲也。托身躯于后土兮,经万载而不迁。吸至精之滋熙兮,稟苍色之润坚。感阴阳之变化兮,附性命乎皇天。翔风萧萧而径其末兮,回江流川而溉其山。扬素波而挥连珠兮,声礚礚而澍渊。
朝露清冷而陨其侧兮,玉液浸润而承其根。孤雌寡鹤,娱优乎其下兮,春禽群嬉,翱翔乎其颠。秋蜩不食,抱朴而长吟兮,玄猿悲啸,搜索乎其间。处幽隐而奥庰兮,密漠泊以猭。惟详察其素体兮,宜清静而弗喧。幸得谥为洞箫兮,蒙圣主之渥恩。可谓惠而不费兮,因天性之自然。
于是般匠施巧,夔妃准法。带以象牙,其会合。锼镂里洒,绛唇错杂;邻菌缭纠,罗鳞捷猎;胶致理比,挹抐擫。于是乃使夫性昧之宕冥,生不睹天地之体势,闇于白黑之貌形;愤伊郁而酷,愍眸子之丧精;寡所舒其思虑兮,专发愤乎音声。
故吻吮值夫宫商兮,和纷离其匹溢。形旖旎以顺吹兮,瞋以纡郁。气旁迕以飞射兮,驰散涣以逫律。趣从容其勿述兮,骛合遝以诡谲。或浑沌而潺湲兮,猎若枚折;或漫衍而络绎兮,沛焉竞溢。惏栗密率,掩以绝灭,霵晔踕,跳然复出。
若乃徐听其曲度兮,廉察其赋歌。啾咇而将吟兮,行鍖銋以和啰。风鸿洞而不绝兮,优娆娆以婆娑。翩绵连以牢落兮,漂乍弃而为他。要复遮其蹊径兮,与讴谣乎相和。
故听其巨音,则周流汜滥,并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其妙声,则清静厌瘱,顺叙卑达,若孝子之事父也。科条譬类,诚应义理,澎濞慷慨,一何壮士,优柔温润,又似君子。
故其武声,则若雷霆輘輷,佚豫以沸。其仁声,则若颽风纷披,容与而施惠。或杂遝以聚敛兮,或拔摋以奋弃。悲怆怳以恻惐兮,时恬淡以绥肆。被淋灑其靡靡兮,时横潰以阳遂。哀悁悁之可怀兮,良醰醰而有味。
故贪饕者听之而廉隅兮,狼戾者闻之而不怼。刚毅强暴反仁恩兮,啴唌逸豫戒其失。钟期、牙、旷怅然而愕兮,杞梁之妻不能为其气。师襄、严春不敢窜其巧兮,浸淫、叔子远其类。嚚、顽、朱、均惕复惠兮,桀、跖、鬻、博儡以顿悴。吹参差而入道德兮,故永御而可贵。时奏狡弄,则彷徨翱翔,或留而不行,或行而不留。愺恅澜漫,亡耦失畴,薄索合沓,罔象相求。
故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之。故闻其悲声,则莫不怆然累欷,撇涕抆泪;其奏欢娱,则莫不惮漫衍凯,阿那腲腇者已。是以蟋蟀蠖,蚑行喘息;蝼蚁蝘蜒,蝇蝇栩栩。迁延徙迤,鱼瞰鸟睨,垂喙转,瞪瞢忘食,况感阴阳之和,而化风俗之伦哉!
乱曰:状若捷武,超腾逾曳,迅漂巧兮。又似流波,泡溲泛,趋巇道兮。哮呷喚,躋躓连绝,淈殄沌兮。搅搜捎,逍遥踊跃,若坏颓兮。优游流离,踌躇稽诣,亦足耽兮。颓唐遂往,长辞远逝,漂不还兮。赖蒙圣化,从容中道,乐不淫兮。条畅洞达,中节操兮。终诗卒曲,尚馀音兮。吟气遗响,联绵漂撇,生微风兮。连延络绎,变无穷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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